“你怕什么,吕王不也是杀夫篡位的吗?”
惠贞王姬笑盈盈道:“可是觉得我狠毒?”
“不是怕,”杜纫蕙缓缓摇头,“是……惊讶。”
她又道:“王姬何必将自己想的这么不堪,狠毒又如何,常言道:无毒不丈夫。我倒觉得,应该是无毒不女子,不过是为了活命,哪里来的这么些歪理呢?“
惠贞王姬这才放下心来,见状又将身后几人推至身前,“杜姬,这几位,可是名传天下的才女。“
她在“才女”二字上加了重音,叫杜纫蕙听出了其中深意,于是便向那几人身上瞧去。
端看外表都是些身段苗条,腰如细柳的典型齐国美人,神色都带有傲气,这也不见怪,毕竟有才气的女子难有不傲气的。
只是这些女子难掩眼神惶惶,面对惠贞王姬时有着明显的惧意。
其中一人杜纫蕙也认得,是她母亲家的旁支表妹,从小就有才气,听说还作过几部书,颇受承德的当家主母追捧。
只是惠贞王姬将她们叫来是有何意?
“杜姬可听过曾风靡齐国的《女则》《女训》,这可都是这几位的佳作。”
惠贞王姬边笑着边道:“听闻吕国如今推行新政,还有真正的《女则》问世,我这才将她们请来——怎么见了杜姬不行礼,世家的风范都去哪了?”
几位才女这才僵硬地屈膝行礼。
瞥一眼她们,惠贞王姬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对杜纫蕙道:“她们在世家女子当中颇有声望,我听闻吕王重视女官,若是我们能替吕王收拢齐国女子的心,说不定能脱离这笼中鸟的身份。”
“王姬这是何意?”
“杜姬一定要我敞开了说?”
她低声道:“我知杜姬不愿拘于后宅,难道我又甘心只做个毫无权力的王姬?如今正是变天之际,我们为何不抓住此机会,向吕王一表忠心?”
“杜姬不必推辞,吕军一进承德便直奔世子府,这可不只有我看见了,”她带有深意地按上杜纫蕙的手,“可只有我敢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杜姬,只望我们日后能做个同僚。”
杜纫蕙眼睫一抖,却并未将手抽出。
得到她的默认,惠贞王姬唇角上扬,抚了抚衣角的灰尘,起身告辞。
“送这几位才女回家。”
被人平白无故拉来,又毫无尊严地遣走,几人均抿起嘴唇,却自知无法,只得吞下这口气。
惠贞王姬瞥了眼她们,并不在意。
黄昏降临,几只乌鸦落在干枯的树枝上,承德的人们早已习惯战乱的侵蚀,即使城内遍布吕兵,也不耽误他们起早贪黑地忙碌,哪怕一天的劳累只能获得那微薄的收入。
惠贞王姬辞谢了杜纫蕙的送行,与侍女立在杜宅的外侧,望着路上面黄肌瘦的齐国平民发起了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平民能从吕王那里得到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利益,他们还会服从齐国吗?”
她半晌后苦笑了一声,“连我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去想他人,左不过是从齐国人变成了吕国人,那吕国曾经不还是大周、陈国么。”
“王姬......”
侍女担忧地望向她。
“说过不必再叫我王姬,”齐楚摆摆手,“这身份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短不了吃穿罢了,乡间的豕也能吃饱,我这又能算什么?”
仅仅维持死不了的状态又怎么能算做人?
她仿佛自言自语道:“安定王善于纳谏可年岁已高,膝下并无可继承其志的王姬,楚王姬年纪虽小,空有军权却无野心,只想为胞弟笼络人手,思来想去,竟然只有这位横空出世的吕王能容得下我。”
齐楚默默看向城墙处随风飘扬的吕国军旗,眸光暗淡,“同是王女,只因我生在齐国,便只能投靠表妹,才勉强保下性命。”
可楚王姬明明把持军权,胞弟也尚且还小,她却毫无野心。
只能说是人各有志。
就如那些齐国有名的才女,她在来之前便将这些女子召集在一起,询问她们意向。
出人意料的,她们并不愿接受吕王送到手里的侯位或家族,甚至想要与齐国余孽联手,将吕王的人手铲除。
不能入学堂的女子满天下皆是,她们一生只能围着父亲、丈夫、儿子打转,反观那些随着大儒学者教习的女子,竟然比她们还要墨守成规。
但若是宣扬吕律,就必不可少她们这一步,如今只好先强行将她们压下去,其它等到日后再说。
一阵马蹄声掠过,她侧头避开腾起的灰尘,望向远去身影,问:“那是谁?”
侍女左右瞧瞧,只道不知。
这时杜家邻居的佟娘子出来倒馊水,恰巧道:“那不是新大王的将军吗?”
惠贞王姬一福身,“这位娘子,可知道方才策马之人是吕王的哪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