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老婆子,能配我家大娘是你那孙子八辈的福气,你还蹬鼻子上脸了,”那娘子登时一手掐腰,手一指便开骂,“谁不知你家那破事,生在你家的女娃娃有几个囫囵长大的,你孙子就是一软蛋、囊货!还敢挑媳妇了,我呸!”
老婆子脸一耷拉,正要与她争辩,却被常娘子拦了下来。
她不愿听这老婆子说那冠冕堂皇的屁话,于是假意打着圆场,和事佬一般,“都是街坊邻居,几十年的交情,有啥好较真的,这样吧,回头我跟阿胜说说,要是军营里还招人,我就给你们吱一声,提前有个准备。”
“哎呦,那可真是多谢常娘子了。”
常娘子笑得花枝招展,“谢什么,都是因为我心善。”
不管被她噎了一下的老婆子,常娘子扭头就走,满眼全是自家女儿。
她买了只做好的窑鸡给女儿开荤,回去晚了这味道可就变了,叫自家宝贝阿胜吃凉了的饭菜,她光是想想就十分心痛。
日落西头,常娘子紧赶慢赶还是在常胜身后才到的家,她看女儿面上有些疲惫,不由得担心道:“阿胜,可是今日累到了,要不要阿娘煮个人参给你补补?你瞧,阿娘还买了只窑鸡,香的很,你快尝尝。”
“阿娘,我用不着那人参,那都是给你吃的,”常胜不由得揉了揉眉头,无奈道,“阿娘,你瞧我还用再补么。”
军营里的阿姊们都说从没见过向她长肉这样快的人,从一开始的偏瘦到如今的圆润,不过一个月有余,连带着她阿娘都跟充了气似的丰满起来。
常娘子讪讪地停下从怀中掏纸包的动作,搓了搓手,“那阿娘就给你煮个粥?这鸡总不能不吃。”
常胜瞅了眼她怀里的鼓包,吸了吸鼻子,一股诱人的香味钻了进来,“都买了,吃就吃吧。”
“哎,娘再给你盛些凉菜就着。”
“别、别,阿娘,我是吃过晚膳才从营里出来的,”常胜忙阻止她,“阿娘,我拜托你在庄里招女兵的事怎么样了?”
“你娘你还不信?我一出马,保证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落入圈套,明日庄上的女娃娃们就都晓得这事了。”
“不是圈套,”常胜纠正道,“这是计谋。”
“是是,计谋,不管是啥,绝对能给你找齐了......”
“阿胜,”常娘子又道,“你今晚上再给我讲讲那女学的故事,我听得心里激动,总觉得像是天书一样,头一次听见这类书时我还害怕,可现在一日不听就难受。”
常胜一笑,“阿娘,这女学可有上百年的学问,从周朝前就有,只是后来都被人为销毁了,在那时候,女学只是女子幼时开蒙的读本。”
“老天爷!女娃娃也能上学?”
常娘子鼻头一酸,“要是你没生在我肚子里,生在那个时候,该多好,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都怪阿娘没本事,还得让你去人家做牛做马,才能学些学问。”
“生在这时才是恰恰好。”
常胜道。
能亲眼见到女学从无到有,由衰至盛,她虽只是这盛世其中微渺的一个石子,但能托起后世万万女子同胞向上的道路,光是想想就心潮澎湃。
她望向窗外,夜空中划过一道流星,仿佛一柄利刃将黑夜的胸膛从中剖开。
那流星尾端闪烁,穿透了时隐时现的紫微星,携着数颗伴身的行星朝着远方坠去。
前些年在贵人家做女郎伴读时,常胜常见那老爷子夜里观星,什么绕口的贪狼星、破军星,听得那时的她头晕脑胀。
可如今再看,她却心中恍然。
紫微星势弱,原本即将陨落的七杀在几月前又重现光辉,消失已久的贪狼横空出世,与破军形成微妙的拱形趋势。
她才疏学浅,仅仅看过几本讲星宿的书,但世上比她厉害的人多的是,相信不只有她一人发现了近日之变。
本应辅佐紫微星的七杀竟与其背道而驰,而不应该同时出现的贪狼与破军也围绕着七杀,形成诡异的半包围姿态......
常胜倒吸一口凉气,乱世中有哪一颗星都不足为怪,可这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