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宜一觉醒来,环顾四周,屋内只有她一人,稍稍冷清了些。
过了半刻管家刘大娘才带着小桃端着水来了,看到长宜醒了,她赶忙拉出身后的小桃,小桃怯生生的说道,“娘子,水端来了。”
刘大娘接着说道,“娘子,这孩子我没管教好,倒是让娘子昨日受惊了。”
这是说的昨日,她带着小桃出门,于半路受惊的事情。
话虽如此说,长宜却不敢真的顺着说下去。刘大娘是小桃的娘亲,又是外府管家常四通的夫人,不同于府里别人,这一家人是自小就是郑府的老人。
她招招手,让小桃过来自己身边,“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倒让大娘你跟着担忧了。 ”这家人是哥哥旧仆,在府里的身份摆着,若不是她匆忙来了,小桃也不会拨给她做婢女。
刘大娘听了笑道:“这孩子自小来了固城,看了学了蛮人做派,做事莽撞不自矜,若是能跟着娘子您多些时日,也算是她的造化。”
刘大娘站在长宜身后,不多时就帮她挽出一个堕马髻来,其上斜插着同哥哥之前逛街时买的赤金镶玛瑙的半月扁钗,柔丽中带了一丝飒爽,再搭上今日的湖绿色长袄裙,直把身后的小桃看呆了。
让她跟着学点,谁知道还是这般不开窍,刘大娘眼风扫过去,小桃又低下了头。
长宜盯铜镜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大娘的手艺还如当年一般。”
刘大娘有些感叹,京中时兴的发髻都已经变了,正经挽发的事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思绪飘远后她又想起今日急要做的事情,忙道:“娘子,今日您须得去见见府里各处的管事。”
长宜不解:“这些事情往日哥哥也是交给您和常管家做的,你们夫妻做得很好,还是交由你们罢!”
刘大娘躬身行了礼,“奴婢替常四多谢娘子,只是这是王府的规矩,之前郎君常在营中,不便管事,且管家事体本也应该交给娘子来做。”
往日她和常四也是代管,没得大娘子人到了却要受她们的管束,失了尊卑。如今虽说是在边城,行事也需有些法度,不然和那些乍富的商贾人家又有什么两样。
长宜叹了口气,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要揽了这个活儿:“怎么这样急?”
“大郎君今日就要返回防卫营,让他陪着您见见庄中的那群佃户。”
“这样快么?哥哥到底是什么官职?”
刘大娘答得吞吞吐吐:“这话老奴也说不上来,只知道郎君每月会有半旬在防卫营中练兵,其余的时间又要拨出一半去……”
“阿蓠怎么不亲自来问哥哥?”
门外传来一道清润嗓音,郑景尧阔步走了进来。
“你哥哥现如今是折冲府的果毅都尉,管着固城一半的府兵操练,自然不得闲,”郑景尧笑着走到长宜身边,看着刘大娘为她描妆,“如今妹妹以往可是常吵着要见我的,现在倒是生分了很多。”
长宜笑容绽开,他离开的时候,自己还是垂髫之年,怎么好和现在相比。
看着她的容貌,郑景尧不由感叹,“小时候你长得像阿爹,现在长开了,居然越发和阿娘像了。”言毕他愣了一愣,神色突然暗了下来。
长宜镜中瞧见他的脸色,赶忙转了话头:“哥哥穿成这样,是要出门做什么么?”
郑景尧今日穿着石青色素面锦缎袍子,头上一顶镂空蓝玉发冠,也不似家中日常,刘大娘还说他急赶着今日要回营。
郑景尧这才想起正事,他是为昨日的街上的事情来的。
昨日,他去刺史府中取今年户籍册子的誊抄本,长宜带着小桃和马夫出门逛街,本来晴好的天也适合踏青,长宜就让马夫先驾车回程,谁知道这主仆二人刚下马车就被人盯上了,在羊市逛了半圈就被泼皮堵在偏巷中纠缠,直到马夫赶来那几人才四散着跑了。
“昨日那几个泼皮找到了。”闻言小桃又缩了缩头。
长宜回身恰好看她又低着头,赶忙说道:“哥哥不知,多亏了小桃挡在我的身前,不然不知道那时刻我该如何。”
她点了这一下,郑景尧这才看到小桃,刘大娘笑着看了长宜一眼,慢慢俯身,替小桃回答:“这事情原本也是她应该做的。”
“嗯,小桃着实忠心护主,”郑景尧转头又夸起她来,“不过倒真是多亏了你,你将那泼皮的样貌画得分毫不差,我们才能这样快就把人揪出来,阿蓠当真聪慧。”
不过人揪出来后倒有点难办。为首的泼皮是刺史夫人娘家的内侄,以前就常做这种腌臜事情,地方上碍于情面,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每次都是轻轻揭过。
郑景尧道:“倒给了他天大的胆子,竟然在动到了你的头上!”他此番正是要去刺史府给阿蓠要个说法,别的事情暂且放放,先将这件事情处理好。阿蓠是小娘子,不好抛头露面,这样的事情还是由他出面为好。
他说完这话,抬脚就要走,长宜赶忙:“哥哥且慢!”
“怎么?”
她赶忙上前拉住郑景尧的手,“哥哥且慢,不要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