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到底是谁——你好大的胆子——”
一处静谧院中,不时传出叫喊声,喊时中气十足,停时,就只听见耳边的呕哑噪杂之声。
吱呀一声,屋外两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年轻男子被绑住手脚,蒙住双眼,陷在一片赤红的绒缎中,这时已经是未时中,阳光透着窗照进来,被镂空轻罗纱的窗棂隔出了长短不齐的斑驳洒在地上,尘土扬在空中,闪闪发亮。
“咳咳咳……”
男子听见咳嗽声,又是一阵大动作,“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他声音表情越来越扭曲,人也在榻上扭得起劲,不算文雅,倒像是什么不见天日的虫子。
“哥哥还记得奴家么——”
拉长的女子声音在榻边响起,清脆如银铃,轻柔如蜜糖。
门口的秦恙皱起眉,转身就瞧见屋内,长宜趴在那人耳边。
这一幕,似曾相见。
秦恙转过身去,闭着双眼听院中的乐曲,未时的日光也能晒得人脸发烫,屋外曲声幽幽间变了胡夷曲,正是这段时间翠屏阁的新曲——招红袖。
长宜趴在榻边,躺在榻上的自然就是她那“贺方哥哥”,只不幸他并未断腿卧床不起,而是在花街被迷晕了带到这里。
贺方被蒙了双眼,耳边是哀怨胡曲,身边是娘子娇笑,这时他回过味来,“到底是谁叫你们来捉弄我?是岑三郎还是游大郎?你是哪家的花娘?”
长宜故作姿态,扭捏着泫然:“哥哥想必是这段日子见过太多的小娘子,连我都忘记了。”
贺方倒是常在温柔乡,此刻已经换了模样,猜着小娘子的心思,赶紧做小伏低,“娇娇不妨先把哥哥放开,哥哥记得你的声音,若是再让我看上两眼,保准终身不忘。”
纵是秦恙耳力好,也听不得这些。他赶忙走进里屋,越走越近,只是长宜头也不抬,只顾着自己的戏。
“那哥哥,奴问你几个问题,要是答对了,奴就放开哥哥好不好?”
贺方被人绑着,感受着耳边骚动人心的气息,一时间心思不知飘到了何处,自然是什么都好好好的应下。
“那,哥哥从哪里来呀?”
“哥哥当然是从娇娇心上来!”
“啊——你干什么?”贺方哇哇大叫,秦恙站在榻边,此刻也是瞪圆了眼睛,这人从哪里拿来的鞭子?
这自然是早早就放在此处的,赁了这个安静的小院子,不就是为了这样便宜行事?她瞧了一眼秦恙,一脸瞧傻瓜的样子。
又是一鞭子抽下去。
她下手其实不重,却知道挑着最细嫩的肉处抽,直激得贺方心里又痒又疼,顿时没了主意,只剩嗷嗷怪叫。
长宜咳嗽一声,又夹起嗓子来了一句:“哥哥,再好好想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若是答慢了,可别怪奴了。”
“醉花楼,醉花楼,是醉花楼。”
“那哥哥愿不愿意跟奴回家呀?”
听不见回答,她又抽累了,顺手将手中马鞭交给秦恙,示意他也动手。秦恙看懂,却只是一鞭又一鞭的又甩向房梁,长鞭将空气振开一道口子,触及屋梁,爆出啪啪声响。
贺方挨了好几鞭子,这时才发觉不是好友捉弄,大抵是什么仇家,只是一时间分辨不了。又听到几声剧烈的鞭响,想也知道这样几鞭若是抽在自己身上,不是内伤也要皮开肉绽,赶忙跟着嚎叫,“愿意愿意,我愿意。”
“那现在,哥哥知道我是谁么?咱们回哪个家呀?”
贺方赶紧开腔,支支吾吾,却是说不出囫囵的话。
只是死活想不起来这女子到底是谁,平日里有得罪过什么娘子没有。长宜见状,赶忙从秦恙拿里抢过马鞭,又在贺方腿上抽了几鞭,直抽的人惊惶讨饶。
“我听闻贺方哥哥在府中断了腿,现在还卧床不起,你怕不是什么泼皮假冒他?”
榻上的人听了这话才知道今日这对头是谁,马上就来了底气,“郑娘子,你说我花街柳巷,你自己还不是在这里流连,哪里的良家会这些花街招数。”
“赶快把我放了,今日所见我便守口如瓶,如若不然,我散播出去,看谁还敢要你?你也知道我姨丈是谁,小心我让你哥哥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有的人,偏偏就不想做人。
长宜一把扯开贺方脸上的黑布,贺方张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哪里是什么花街,他心中又添了一丝害怕,只嘴上还是不饶人,骂骂咧咧。
长宜坐在床沿,直盯着他的眼睛,将他看得发毛,身子也不自觉的往后挪。
“怎么,生气了?就这般开不得玩笑?”
“方才我府里的人送去了治腿伤的药和大夫,你看看,若是你现在腿断了,还赶得上我的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