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立刻补充,“林大确实口头答应了婚约,这事族长可以证明。至于强占那更是无稽之谈,我们若不是成心结亲,又怎么会等她过孝期。”
沈玥略一思付,“那便去请林家族亲也来一趟吧。”然后看向林柒,“你方才还提到官官相护,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先父出事后,我便去县衙报了官,淮阳县令偏听偏信,包庇凶手。民女多次报官,均被赶出县衙,只好假意答应婚约,以守孝名义拖延。及至今日,得知大人上任,前来诉冤翻案,以告先父在天之灵。”
“去把淮阳县令一并请过来吧,记着让他把案宗也一并带着。”沈玥吩咐完便稍微休息一会儿,“诸位都不用担心,我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罪之人。”
巡抚属官、地方官员、商贾之族,这几者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沈玥觉得自己似乎摊上大麻烦了,她明明最应该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苟住等到兄长来接盘。但是她不能看着一个正值好年华的姑娘往火坑里跳,如果是兄长在的话,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林家族亲与淮阳县令几乎是同时来的,沈玥确认他们在途中没有交流。
沈玥看了语焉不详的案宗,“这便是淮阳县衙的办事能力么,案宗写得一塌糊涂。”不过她也知道,这案子当时要遮掩过去,自然是写得越简略越好,日后翻查起来也不能治其包庇之罪,如此必然是没有什么有效信息。
医馆大夫可以证明林父确实是死于外伤,但要怎么才能证明伤是李家所为,况且他们也大可以推几个替死鬼出来,完全撇清自己,沈玥低头思索。
“林族老,听说林父生前答应了李家的提亲,可有此事?”
林族老虽然看起来精明狡诈,但毕竟是商贾,见到官府还是有些怵的,他颤抖地看了李德一眼“回,回大人,确有此事。”
“哦。”沈玥觉得找到了突破口,“那么你还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吗?”
“当时……”林族老心防已乱,“当时是主簿上门,与林大定下婚约,我正好也在。”
“那你可还记得,当日的大雁是什么颜色的?”沈玥快速问道。
“是,什么颜色,我年纪大了,记不清楚。”
“错,李德说他们只是口头约定,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雁。”
“林族老,本官要听实话,否则,你也逃不掉共犯的罪名。”沈玥故意说得很严重的样子。
“大人呐,是李主簿找到我,让我逼林柒嫁过去的。但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知道啊。况且林大去世,林柒的婚事本就该由族内做主,且李家确实是门不错的亲事,我也是为了她好。”林族老开始慌张地为自己辩白。
沈玥听了浅笑,盯着林族老,“李德找你,难道没有许好处给你吗?”
林族老低下头,压低声音“林大名下的产业,分,分我三成。”
好家伙,合着不止是强占民女,还是吃绝户,谋取别人家业,沈玥简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巡抚府主簿李德,纵容家丁伤人致死,欺压百姓,种种罪行,收压监侯,以待发落。”沈玥迅速地做出判决,没有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
李德父子皆跪下伏法。
其实这种乡间恶霸,做坏事也并不周详高明,他们只是仗着百姓一定会吃下哑巴亏,而官府内一定有人兜底,这才肆意妄为,为非作歹。
“至于淮阳县令嘛,”沈玥故意卖了个关子,“治下不严,便罚三个月俸禄,以儆效尤。”这一件案子确实也不能罚得太重,不过嘛,来日方长,不怕揪不住他的小辫子。
“林柒,本官答应你,本官做巡抚一日,就没人敢找你的麻烦,你大可以放心了。”沈玥对林柒观感还是不错的,虽然对方也小小地利用了自己,但她还是很欣赏这样能努力改变自身处境的人。
“民女多谢大人。”林柒诚心诚意地行大礼。
案子算是了结,天色不早,沈玥也终于能回自己的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了。
新官上任第一日,就办成了一桩案子,沈玥面上不显,心里却还是挺开心的。
元丰也十分佩服,赞叹道,“您方才的样子,和大人可真像。”
沈玥赶紧打断他,四下查看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后才说,“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大人吗,以后可千万别说这种话。”
元丰也反应过来方才的话确实不妥,连连保证自己绝不再犯这种错误。
他们进了后院,便各自回房间去休息,毕竟今日也是忙了一整日。
等他们各房间的门合上后,谁也没注意到,月色掩映下,巡抚府衙的房檐上,一个身着暗红色飞鱼服的俊美男子轻轻勾起唇角,低低地叹道,“江南巡抚沈珏,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