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年轻妇人点点头,“要见见的。”
沈玥吩咐衙役将程霸的遗体抬上来,一股尸身腐烂的气味弥漫在厅堂内,扬州的夏天本就存不住容易腐烂的东西,更何况这尸体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
年轻妇人用手轻轻捻起盖在上面的白布,只看了一眼,便放回去,起身站到婆母身边。而那老妇人似乎不愿看儿子如此惨状,一直站在原地偏过头去。
“大人,我丈夫的尸体,可以让我们带回去吗?”年轻妇人虽然悲痛,但还是竭力控制自己的心情。
“当然可以。”沈玥已经得到了从遗体上能得到的所有信息,那么遗体对她而言就没有用处了,自然是可以还给其家人处理,“不过,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们,程霸是在死亡之后才被投入河中的,所以这案子我还会继续查下去,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什么,他不是溺水身亡吗?”老妇人面上吃惊。
沈玥仔细打量其神情,不似作假,她浅笑一下,“老人家,本官方才似乎没有对你们说过,程霸是如何身亡的事情。”
那年轻妇人一下子抢白道,“听说的,我们是听说的。”
听起来很合理,但沈玥没有错过她暗中瞪了一眼她的婆母这个细节。
“那暂时没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先把遗体领走了。”沈玥握着腰间的那块天水玉,触手生温的感觉抵住了内心的寒意,“放心,这件事本官会给你们亲属一个交代的。”
“那就多谢大人了。”年轻妇人笑得有些勉强。
暮色微沉,天边挂着一弯浅淡月色。
沈玥正在复盘白日见到的程霸妻子和母亲,她从一进门开始,便觉得这两个人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像是骤然丧夫丧子的情形,有些地方又太过刻意。
敲门声响起,沈玥理了下衣衫,“进来吧。”
门被推开后,沈玥看清来人,惊讶道,“何大人,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吧?”实在不是沈玥乱说,她真觉得自己仿佛染上什么霉运一般,不断地在遇到案子。
何正摇头,“那倒没有。我来是想问大人,河中尸体一案是否就要结案?大人,此案还有诸多疑点,切不可草率结案啊。”
何正本以为自己这次终于分配到一个好的上峰,可他今日听到程家人已经领走遗体时,又开始怀疑上一次巡抚大人的所作所为是否只是为了在扬州百姓面前作秀,以此来搏取贤德的好名声。
沈玥这下算是知道为何何正以二榜进士的出身却官途不顺的原因了,实在是太过正直莽撞的一个人。
她无奈摊手,“何大人,本官从未说过近日便要了结此案的话。并且,本官和你一样,也认为此案有诸多疑点。”
“既然大人也认为此案诸多疑点,为何今日放任程家的人领走遗体。”何正听到沈玥的解释,心里的怒火稍微平息下去,但还是固执地说出自己的疑问。
“那自然是因为,案件的疑点已经不在遗体上面。”沈玥不介意何正的质问,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官员。
何正当即行一大礼,“是卑职一时情急错怪大人了,卑职向大人赔罪。但不知大人以为案件疑点如今在何处?”
“疑点不在死人身上,那自然是在活人身上。”沈玥心中已经生成了一个好计策。
何正看到沈玥的神情,当下便笑了,“大人心中自有丘壑,是我愚钝了。”
“何大人一心为民,本官知道的,这案件到后面还有诸多需要大人出力的地方呢。”沈玥看着何大人那刚正不阿的脸,联想到心中的计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知人善用。
“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去忙了,不打扰大人处理公务了。”何正慢慢退了出去,他总觉得方才沈大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应该只是他的错觉吧。
“大人,其实何大人的疑问我也有,只是看您想事情想的入迷,所以才没好意思打扰您。”元丰站在沈玥身侧,疑惑道,“大人如今是已经想到如何破案了吗?”
沈玥看着元丰粲然一笑,“元丰啊,会捉鬼吗?”
元丰跟在自家大人身边也挺久了,还是会偶尔被大人的神采晃花眼睛,“啊应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捉鬼?大人,这我从小跟着,跟着您长大的,您知道我没学过这些道家法门的。”
沈玥拿起手中的卷册轻轻敲了下元丰,低沉冷静道,“我们捉的不是人世间的鬼,而是,人心里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