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西城门。
一群流民挤做一团,争先恐后地往城门外冲去,守门的官兵都险些被冲撞到一边去。
边胡乱冲撞还边叫嚷道,“放我们出去。”
“封了城那些高坐明堂的大人物没事,可谁管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死活。”
“官爷,我本就不是扬州人,就放我回家吧。”也有人不断地倒苦水,妄图博得一份同情与心软。
……
沈玥赶到城门口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粗粗扫视过这一群人,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要仔细辨认时,人群一个骚乱又晃了过去。
顾不上去管那个身影,先解决眼前的流民闹事者比较重要。
沈玥用力敲击半路上借来的锣,叮咚刺耳的声音持续响了好长时间才让嘈杂吵乱的人群安静下来。
“我乃巡抚沈珏,誓死与诸位,与扬州城共存亡。”沈玥神情坚定,声音清越出尘。她穿一身绯红的官服,清瘦挺拔,从乌纱帽中探出一丝略显凌乱的黑发,就那样站在所有人面前,说自己愿与百姓,与城池,共存亡,同生死。
混乱中的百姓有些沉默了,他们也只是想要试着逃出去看看,实则内心也没有那么坚定的背井离乡的想法。
有些却还不依不饶地闹着要出城,他们不相信所谓当官的冠冕堂皇的高谈阔论,只相信实在的眼前的生存。
沈玥再次敲响手中的锣,“扬州封城不假,但其他州县也已有瘟疫苗头,诸位又能逃到哪里去?本官以性命担保,十日之内,必定让扬州瘟疫有所好转。”沈玥绯红色的官服映衬着她琥珀般的眼眸像在闪着微光和火种一般,那种掩不住的风采足以让人信服。
“诸位不信便再等十日,如若城中境况没有好转,我到时必定大开城门,送各位出城。”沈玥眼角微扬,攻心须得趁热打铁,“诸位又何必在这里为难自己的亲友邻居呢?”
“大人,我们信你。”
“十日就十日,当官的要说话算话。”
不管百姓们心理对她有几分信任,眼下的骚乱和危机算是暂且解除了。
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都各自散去,既然决定暂且留下来,那么也没有聚众闹事的必要,聚集在一处反而还危险。
看着百姓散开的沈玥不敢有丝毫懈怠,她打算去各个隔离所看看如今城中情况如何,能否从中寻出瘟疫源头,以求应对之法。
不多时,沈玥便站在了慈安堂的入口出。
慈安堂,这是城中最大的一处隔离所,之前这里刚刚布置时她来过,当时还感叹这里真大。如今里面挤满了人,就连走动时都要小心不要触碰到别人。
几乎城中所有的大夫药童都在隔离所里帮忙,但比起患病者来说,他们的数量还是远远不够。
“哎,那个谁,帮忙递一下药。”
沈玥闻声看去,发现是一个瞎眼的老头,她左右环视,看到旁边的一张案几上确实放着一碗药,离老头坐的席子有些距离。
“不用看了,说的就是你。”这老头面朝沈玥所在的方向道。
那老头大概是把她当做是在这里帮忙打杂的小药童了,随意支唤道。
沈玥走过去将那碗药递给这个奇怪的老头,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慈安堂内十分嘈杂,孩童哭啼声、病患哀叹声,来往大夫的交谈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十分吵闹。
沈玥还继续往里面走,见到一个衙役拉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六七岁的小孩。
那小孩用力地挣扎着,绝望中爆发出的力道甚至令衙役都差点抓不住他。
沈玥走上前去,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这孩子的父母都是感染了瘟疫的,今日晨起已经……,眼下拉去埋葬了。这孩子不听劝,非要跟着去。”衙役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忍,他也是家中有妻儿的人,孩子不比这小孩大多少。
“我要我的爹娘,啊,我要我的爹娘……”小小年纪的孩子便哭得如此的撕心裂肺,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不忍。
沈玥蹲下来,抬手用帕子给小孩擦掉眼泪,“他们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你可以去和他们道别。但是不能一直这样哭,不然他们在远方也会担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