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边是金黄色的南瓜蛋糕,穿一件淡紫色毛绒外套,鬓发蓬松柔软,可这些柔和的温度、这些明媚的色调,好像刹那间被从她的周围抽走了,只剩下刀锋般的冰冷和苍白。
和那个在吵嚷的环境中,笑意吟吟地挽住他的手,开一些让他难以招架的玩笑、或者恶作剧的人,完全不一样,以至于凌冬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外门被敲响:“凌冬至你在家吗?赵老太太摔倒送医院了!”
凌冬至拔腿就往外跑,林琅也跟了上去。
十月的天,一不留神就黑了个彻底,但医院灯火通明。凌冬至冲进去,被告知老太太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他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门上的灯,林琅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迷惘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脸颊传来温热的感觉,但凌冬至没动。
“刚问医生了,不是大事,老年人骨质疏松,一点小手术,而且医生说了,病人身体康健,恢复得快。”林琅絮絮叨叨,“住院手续我也办好了,钱从包养费里扣。”
凌冬至终于有了动静,抬眼,目光从林琅脸上移到她手中的塑料袋,是盒饭。
“随便买了一点,”她坐下来,将饭塞进他怀里,“凑活吃吧,饭钱也从包养费里扣。”
“你怎么这么小气。”凌冬至勉强笑了一下,终于有了点儿活气。
“时时刻刻提醒你的义务,”林琅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菜,辣椒炒肉,辣椒咸了,肉也老了,“但是我现在很怀疑你的业务水平,能不能做好一个小白脸。”
不知她是天生没心没肺,还是有意活跃气氛,凌冬至都当作后者领情:“谁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做小白脸的啊,保姆上岗还要培训呢。”
“说得也没错……老太太的家人呢,你通知了吗?”
“已经发过消息了……”凌冬至沉浸在思绪中,没有意识到林琅知道他不是老太太亲家人的这个事实。
两个小时之后,老太太终于从手术室中被推了出来。老人家躺在雪白的床上,看起来格外矮小脆弱,麻药还没过,估计晚上是不会醒了。
又等了一会儿,老太太的家人从外省赶来了,一儿一女,了解情况后皱着的眉头都放松下来,倒是凌冬至,眉目一直不曾舒展。
林琅站在病房外,听着里面的对话,大概内容是,等老太太病好后,就要带着去跟他们一起住,方便照顾,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等到凌冬至从病房里走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所以当他看见坐在大厅里的林琅时,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你现在欠我钱,”林琅回答得理所当然,“所以我来带你回家。”
凌冬至终于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情真意切的笑容。
“你这是趁火打劫。”
“对,没错。”
“你不必这样。”
“哪样?”
“搞得好像我很可怜的样子。”
“你确实很可怜,但是我也很可怜,你不会想让我这么晚一个人回去吧?”像她一向擅长的那样,林琅再次抛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凌冬至把林琅送回家后,又回去了。第二天,他早早就来到医院,赵老太太已经醒了,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明亮,凌冬至一颗心又放回肚子里。
此前老太太一直不愿意跟着儿女跑,是因为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能照顾自己,这下摔了一跤,比起受伤的身体,心反而变得脆弱了,接受了儿女的提议。
现在,她拉着凌冬至的手,说:“冬至,我之前一直想要你回学校念书,但总被你搪塞过去,现在我也管不到你了,你念书也好,不念书也罢,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犯法就行,我的小卖部也留给你。”
凌冬至笑着回答:“奶奶,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决定去锦安念书了。”
“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就喜欢跟我作对,啊?让你念书你不念,现在等我走了你又要念了,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让我管你啊?”赵老太太佯装生气,伸出手在凌冬至肩膀上拍了雷声大雨点小的几巴掌,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
“奶奶,我每天吃你的喝你的,还要上学,多不好意思啊,现在有人愿意做冤大头,供我念书,还给我钱,我拒绝才是傻子呢。”
“你不拒绝是傻子,但我听着怎么不对劲呢?你别给人骗了啊。”
“谁能骗我啊,”凌冬至笑得眼睛弯弯,像有星星在里面闪,“等我考上大学了就去看你老人家,所以不用太想我,好好珍惜不被我烦扰的日子。”
这句话就当告别,凌冬至站起身,走到门口,被喊住。
“冬至,记住咯,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左右你的人生。”
“好,知道了。”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