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补充道:“至于斯洋嘛,感情和事业一样,没有一帆风顺的,看他自己努力,能不能讨得鹿笙的欢心咯,各凭本事,竞争上岗。”
简而言之,妥妥的看戏态度。
他们说话的功夫,陈鸣风载着李鹿笙已经到了科研所。科研所的外部建筑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老旧。林荫路边的大树枝繁叶茂,将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好在路灯光亮足够,照得一切清清楚楚。
抛开“保姆”的身份伪装,李鹿笙是个目标明确,不说废话的人,往常她和陈鸣风的相处都是提前想好话题,做好plan B,不打无准备的账,这套方法成功地让陈鸣风认为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
因此此时陈鸣风有些无所适从,但他选择接受这种静谧的放空的感觉。
突然,周围响起了猫叫声,也许是发情了,叫声格外凄厉,陈鸣风往李鹿笙旁边靠近了些,看她的脸色,并没有被这种声音吓到。
倒是李鹿笙注意到了陈鸣风的动作,体贴道:“这些猫,平时有些学弟学妹在喂,一传十十传百,猫就越来越多了,但都挺温驯的,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走里面。”
……
陈鸣风沉默了一秒,他和朋友在一起时,都是扮演着照顾者的角色,还是第一次,有个女孩子跟他说,害怕的话就走里面。
有点怪怪的,这就是真实的李鹿笙吗?
他想得入迷,下一秒,路边的灌木丛里却突然飞扑了一团影子出来,李鹿笙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背后一拉,整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一只大橘猫,扭动着毛茸茸的身体就在李鹿笙的腿边蹭来蹭去,喵喵叫着乞食,陈鸣风还陷入在被女孩子保护了的震惊之中,李鹿笙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弯腰,一手捏着橘猫的后颈皮,一手握脚,将猫拎了起来。
然后将猫抻开,重点看了眼猫屁股,“嗯,是只小公猫。”
握脚的那只手熟稔地滑倒猫蛋蛋处,轻轻捏了捏:“还挺大的,做个绝育吧,别出去祸害别的小母猫了。”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陈鸣风看呆了,猫倒是听不懂人话,老老实实窝在李鹿笙怀里,任人宰割。
此前有学生在实验室里给猫做过手术,设备药物一应俱全,李鹿笙的专业是生物科学,给小老鼠小兔子做过的开膛手术解剖手术不计其数,此时她麻利地将猫绑在手术台上,打麻药,戴手术圈,有条不紊。
她的手很快,神情冷静,动作却很小心,实验室的灯光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仪器也是白色的,看起来冷冷冰冰,不近人情,李鹿笙专注的神情看起来却格外温柔。
她抚着猫的皮毛,手法娴熟,嘴上也絮絮叨叨:“不用害怕,小猫咪,马上就好了,一点都不疼。”
就这样,猫咪昏睡过去,她才开始接下来的动作,消毒手术刀,剃毛,擦药,手起刀落,两颗猫蛋就被拆了下来。
等李鹿笙再次清洗手术器械,并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猫窝和猫包,陈鸣风才意识到,手术做完了,而他刚才一直屏着呼吸。
此时终于放松下来,他问道:“刚做完手术,应该不能马上把它放归吧?”
“嗯。”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它?”
“我带回去吧。”
回答完这个问题,李鹿笙这才发现,刚刚她根本没有做计划,给这只橘猫的绝育手术,只是简单地想了一下,手术条件具备,后续照顾条件具备,便做了这件事。
而且,她向来目标明确,这件事全然算得上突发奇想,分析动机,她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技能。
没错,就是炫耀,就像自然界的动物求偶,鸟跳舞展示羽毛,鱼衔小石子筑窝。
难道她也有这种原始的本能?
若是猫能听见眼前这个女人的心声,它一定会怒吼:人类,你清高!你用我的蛋蛋向男人求偶!
李鹿笙摇摇头,将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出脑海,从柜子中拿出一根猫条,递给陈鸣风,恳切道:“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它吗?等它醒了,把它放进这个包里就好。”
“行,你安心做你的事情去吧。”
“嗯,不用等我,你先走吧。”
没等陈鸣风回答,李鹿笙便投身到自己的实验中去了。
陈鸣风不可能让李鹿笙大半夜的一个人回去,于是耐心等了起来。谁知,李鹿笙嘴里一点虚话都没有,让他先回去,自己就真的弄到了凌晨两点钟。
猫已经就在包里睡着了,陈鸣风打着哈欠看她洗完手,突然问道:“李鹿笙,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科研?”
李鹿笙看过去,表情疑惑,没听懂。
陈鸣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世界广阔,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好看的风景,为什么你会选择将短暂的青春年华抛掷在这项事情上,并且甘之如饴?”
他种花,为了种好一颗鹤望兰,查阅资料,做好笔记,定时浇水、施肥、捉虫,花如期开放,高雅迷人,但花开后,就失去了兴趣。
白天在花园看见那个园丁时,他便察觉出了自己和他的不同之处。此时,和李鹿笙待在一起,看着她沉浸在实验中,浑然忘我,不知时间为何物,那种触动的感觉越来越盛,于是忍不住问出那个问题来。
李鹿笙的答案很简单:“我觉得很有意思,不管在多细分的领域,人类都知道得太少,越是前进,越是发现自己的无知,所以研究永无止境。”
“那如果一个人觉得所有的事情对他来说都太过简单,不具有挑战性,所以对任何事情的兴趣都坚持不了多久怎么办?”
李鹿笙扬眉:“那坚持一段长期的兴趣对这个人来说不就是难事吗?”
陈鸣风皱眉:“这样问题岂不是又绕回去了?”
李鹿笙略一思索,道:“那先从简单的事情做起吧,想坚定的兴趣难以马上确定下来,但有一样东西,选择了就必须坚持,那就是责任,比如,收养这只猫。”
听着她的回答,陈鸣风皱着的眉宇逐渐舒展开来,听到最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打趣道:“你是不是不想对这只猫负责了?在这儿挖坑等着我呢。”
李鹿笙睁大双眼:“我有吗?”
陈鸣风哑然失笑:“你喜欢狗,不喜欢猫吗?”
“啊,”李鹿笙想了一秒,喜欢狗是她为自己树立的人设之一,但现在不用了,于是直言道,“没有,我那是骗你的。”
……陈鸣风被她无耻的坦诚再一次震惊。
那,你喜欢我呢?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陈鸣风没问,但他带着那只猫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