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相比之下,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却对他置之不理、假装看风景撇过头不跟他打招呼的林琅,说不了几句话就要不欢而散的林琅,无比真实。
她无所畏惧,看不惯他就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那种风平浪静下的尖锐犀利,真是——很迷人。
这甚至让他产生一种错觉,林琅的真实是对他特别的。
然后,林琅辞职了。
那天,他敲响她的门,约她吃饭,不知道是该说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他被拒绝了。
然后便到此为止。这就是成年人的处事方式。
直到今天再次相遇,他甚至都没有在脑子里先过一遍要怎么跟林琅相处,身体已经给出了最自然真实的反应,听到林琅毫不掩饰的互怼时,他却发现自己在享受这种久违的轻松,烂透了,他想。
……
车辆驶达青华中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天已经黑了下来,学校门口亮着两盏昏黄的灯,山上电压低,亮不起来。
校长和三位老师在门口等着,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一下车就被带到了学校的食堂里。青华中学的食堂很小,没有桌椅板凳,只有隔开的里间有一张年份久远、泛着油星的木圆桌。
看得出来校方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下了功夫,三个硬菜在炉子上煮着,盘子里也几乎全是硬菜,幸好还有一份萝卜和一份白菜。
林琅吃了一筷子肉后的想法便是如此,萝卜和白菜救人。明明看上去正常不过甚至还挺诱人的荤菜,咋就做成了这样子?真是暴殄天物。
林琅又开始想凌冬至了。
看来她准备得还不够,应该把凌冬至一起带来,她自嘲地想。
晚饭理所当然地没吃饱,但好在有教师宿舍,在分配的房间里收拾了一会儿之后,肚子叫得更欢了。
林琅坐在铺好的床被上,脚尖点了点敞开的行李箱,幸好、零食也带了些,还是出发前凌冬至塞进去的,尤其塞了五包螺蛳粉,当时她还不乐意,嚷嚷着要把衣服都熏臭了,现在看来,真是有先见之明。
正想着吃点面包糊弄一下,房间门却被敲响了,林琅的精神一下子紧绷起来:“谁?”
“是我。”传来孙无雅的声音。
林琅松了一口气,躺着不动回道:“什么事?”
“你想不想吃螺蛳粉?”门外的人回答。
……
林琅一鼓作气打开了门,殷切问道:“你煮了螺蛳粉?”
孙无雅好笑地看着她:“还没煮,这不是来找你拿了吗?”
视线飘到她身后,落在地上的行李箱上。
“……你怎么知道我有?”林琅皱眉,有点被冒犯的不悦。
女人的心,还真是说变就变。
孙无雅坦然说道:“这个问题,我想,长了鼻子的人都知道。”
……
林琅无话可说,她懒懒地掀了下眼皮:“锅呢?”
“我借了。”
“电带的起来吗?”林琅怀疑。
“你以为是电煮锅?”孙无雅用那种“你怕是活在梦里”的表情说道。
于是,林琅拿着两包螺蛳粉,跟着孙无雅屁股后面再次返回了食堂。
火是孙无雅生的,碗是孙无雅洗的,螺蛳粉的包装袋是林琅拆的,很好,各司其责。柴火烧起来很旺,熏得孙无雅汗水直流,林琅站得远远的,听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蚊子的嗡嗡声,试图眼疾手快给上致命一击。
孙无雅于水汽蒸腾中觑她一眼,语气奇妙:“你还真是个千金大小姐。”
“谢谢。”林琅眼皮子都没理他一下。
终于,粉煮好了,两人端着碗,麻溜儿地把火浇熄,踩着月光回到了宿舍里。
门关上一刹那,熟悉的蚊香钻进鼻子里,林琅绷着的肌肉终于松懈下来。
想了想,她从包中拿出一根巴掌长的驱蚊棒,敲响了孙无雅的门。
男人接过那个小玩意儿,有点嫌弃:“啧,这东西娘们儿唧唧的。”
林琅冲着他房间里的大红色床单点了点头,哂笑道:“跟你很搭就是了。”
门再次合上,孙无雅盯着手里的东西,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