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到现在为止,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
凌冬至站在病房门外,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下意识躲到了一旁,他一路风尘仆仆,跋涉周转,确认林琅没事虚惊一场的安心,终于要见到对方的喜悦和情切,在听到这句话时,全化为了泡影。
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全身的感官细胞全集中在了一起,他听到房间里,林琅轻笑了一声,声音愉悦:“是有一点。”
……
是有一点。
凌冬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简单的四个字仿佛变成了晦涩难懂的甲骨文,坚固的、强硬地挤压在他的眼眶里。
此时此刻,他成了一个笑话。
千里寻爱、奋不顾身,他被蒙在鼓里的迫不及待和辗转反侧,全成了另一个人的背景板。
唯一止损、保留仅剩的一点尊严的办法只有,离开,现在马上离开,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但他不甘心。
有一点。
有,她承认她喜欢他!
但只有一点,一点是多少?
两个月的时间,就算喜欢,林琅能喜欢孙无雅多少呢?
以前是他的错,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自己给林琅足够的时间,不去打扰,就能让她慢慢忘记薛嘉木,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凌冬至深深闭上眼睛,整个五脏六腑都传来疼痛的感觉。
他想,他还来得及,他争不过一个死人,难道还比不上另一个活人吗?
他不能走,让林琅内疚也好,心虚也罢,总之,他要牢牢抓住她对他的所有情绪,以退为进、卧薪尝胆……他要她爱他!
房间里,孙无雅听见林琅的回答,不可置信地怔愣了一秒。
他本以为对方的反应会同往常一般尖锐,丝毫不给人留台阶,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之所以那么问,更多的,是想让门外的凌冬至误会而已。
不管林琅的回答如何,这个画面,两人亲近的距离,都会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凌冬至的心里。
于是,孙无雅怔愣了一秒,随即便挑眉笑了起来。
明明只是一个细小的动作,整个表情却瞬间生动了起来,像是春天融化的溪流,轻飘飘的喜悦像花粉一般在空气中膨胀。
他似真似假道:“那这一点,够不够让我做你男朋友?”
林琅看着他闪烁的眸光,突然哭笑不得地抚额,声音清冷道:“孙老师,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点什么。”
孙无雅嘴角的笑容慢慢僵住了。
“你知道心理学上有个术语叫做‘吊桥效应’吗?”林琅看着他的眼睛,缓慢而认真地说道,“一个女人,被毒蛇咬伤,以为自己快死了,此时突然出现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来救助她,我相信不管这个女人是谁,都会承认这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是的,只有一瞬间。
若是常规的言情小说里,也许女主角就会对男主角一见钟情,发展到再见倾心,修成良缘。
但不会是林琅。
她不可能喜欢孙无雅。
“为什么?”孙无雅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眉宇深深皱起,嘴唇紧抿,绷出凌厉的下颌线。
他又自嘲一笑:“那这两个月算什么?林琅,如果没有你的默许,我们之间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林琅反问,她不慌不忙道,“我不觉得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让孙老师误会的事情,如果有,我向你道歉。”
她知道孙无雅骨子里是个多么高傲的男人,自作多情已经足以让他愤懑,她料定对方不会一桩桩、一件件地说出来,定要一个说法。
是的,她利用了他。
她确实放纵了这段感情的发展,放纵自己享受并回应孙无雅的亲近,原因很简单,她想试试,自己会不会爱上他。
薛嘉木的死好像把林琅的感情也带到了坟墓之下,她失去了与任何人联系沟通的需求和欲望,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空空荡荡地飘零。
直到找到凌冬至,她终于与这个世界重新建立了链接,只是她不清楚,这种连接是不是健康的,是不是只是因为那张和薛嘉木相似的脸。
她需要证明。
恰巧这个时候,孙无雅撞了上来。
他不像凌冬至,他恣肆、野性、理智、甚至无情,林琅不知道他是否喜欢她,就算喜欢,里面也掺杂了胜负欲、征服感,诸如此类,太多东西,他们之间,是成年人之间的游戏,因此林琅玩儿起来毫无负罪感。
孙无雅确实是高傲的,但是,也许是因为此时凌冬至正在门外,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耳朵里,又或许,他已经隐隐感受到,这次谈话将是他和林琅最后的深刻交集,因此,他不想就这么草率地将打掉的牙吞进肚子里。
他俯视着林琅,眸光深邃、语气冰冷:“没有什么误会的事情?林老师撇得真干净啊,这么说来,同进同出只是工作需要,私相授受也只是小组合作,哪怕共牢而食也只是全民族团结友爱,是吗?”
林琅轻轻眨了下眼睛:“孙老师,如果我真的爱上了你,你说,现在说这些话的人,会不会就是我?”
……
孙无雅没这么想过。
但此时,他下意识的回答是不会。
然而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他明白了林琅的意思,他们之间的一切,从一开始,对方都是冷眼旁观。
孙无雅一双清亮的眼睛写满冷意,他从兜中摸出林琅的手机,扔到她的床上。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可是。
“林琅,你对凌冬至,也是这样吗?”
他还是不甘心。
林琅有些怔愣,没想过孙无雅会问出这个问题,但她很快放松下来,这是孙无雅给她的答案,她不打算撒谎。
当然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那张和薛嘉木七分相似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