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肉池林、莺歌燕舞、潜规则、商界谋略、豪门风云,等等这些。”林琅一口气冒出好几个词语,眼睛亮晶晶的,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凌冬至呼吸一滞。
他见过林琅的很多种样子,课上受到刁难时的清醒理智、不卑不亢,被人设计时的沉着冷静、机智应对,沉溺于爱欲之中的风情万种,倒是第一次见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没有掩饰,全然信任,带着天然的纯真,他们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凌冬至忍不住吻上那双唇。
林琅有点累了,任他啄了两下,不客气地推开:“所以到底有没有?”
凌冬至抚额,认真想了想:“嗯,有一个,我听说,两个副总监都竞争总监的位置,竞聘上岗的前夕,其中一个跟客户谈合作,招待客户的五星级酒店豪华套间临了被换成了双人房标间,里面还塞了一个娱乐业从业人员,客户当即就被扫黄打非的警察抓了。这个算不算?”
林琅的大脑出现几秒钟的空白:“然后呢?”
“警察突击的时候,客户都还没发现有个女人正在自己房间里的浴室里洗澡,两人都被带走了,客户是有理说不清,被行政拘留了,那个副总监甚至不知道这茬事儿,没联系上客户还以为自己被放鸽子了,结果就让客户硬生生在拘留所挨了三天,客户出来后,气得跟公司停止了所有的合作。”
林琅倒吸一口凉气:“好惨,那那个副总监最后怎么样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了吗,是不是他的那个竞争者?”
这次,凌冬至停顿了两秒,才沉声道:“那个副总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跳楼自杀了。”
这个故事,是那天和凌冬至同行的宋经理告诫他的。
当时凌冬至被塞到百谷集团的“温暖家居”子公司,上面安排了宋经理带他。宋经理知道他的来路,又见这个年轻人谦虚谨慎,做事稳当,打心底里欣赏起这个好苗子来。他深知凌冬至身处在这样的位置,会受到多少阻挠,于是便用了那件早已在公司传遍的事情,敲打了他。
那件事情的副总监,原本也是青年才俊,刚进公司便入了部门经理的法眼,对方亲自带着他学习业务,短短三年,便做了部门的副职,晋升之快,让无数人眼红,隐隐有人传言,他跟集团总公司的太子有密切的关系,之后更是如传言所说,职位越升越快。
彼时那个副总监所在的分公司面临组织架构重组,将作为集团未来的核心产业发展,每个掌握实权的人都想分一杯羹,而他便成了一个摆在明面的幌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的事情多了,难免有出纰漏的时候,更何况,那个副总监升得如此之快,底子不稳,于是一击即破、一溃千里。
事情发生之后,那位副总监意料之中的竞聘失败,但是并未被撤职,只是手上的实质性工作都被移交给了他的竞争者。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始终没有查到是谁做的手脚,天之骄子一朝坠入尘泥,他无法接受这种落差,终于从楼上一跃而下。
当时宋经理对这位副总监的评价是:捧杀。
过早地被抬到一个不能胜任的位置,在升职加薪的成就感中逐渐飘飘然忘乎所以,所以一朝被人使绊子,便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如果林琅继续问的话,她便会知道,这位年轻的副总监,便是她去世的初恋,张赫真。
但此时,她只是叹了口气,几分惋惜,几分忌惮地对凌冬至说道:“那你每天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别人打工卖身,你卖身还要卖命?”
她从他身上爬坐起来,身体的热度逐渐消散下去,冷气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扑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的凉意。
凌冬至复拥住林琅,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的发顶,低沉的笑声牵动着胸腔震动:“没有,没有卖身,也没有卖命。”
“那他们对你好不好?”林琅任他抱着。
凌冬至顿了顿,声音带上几分委屈:“不好。”
就像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能给他撑腰的人,原本可以忍受的委屈勃然喷发,无法遏制。
林琅确实有点心疼了,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安抚,就听凌冬至轻声却坚定地说道:“所以,我要早点回到你身边。”
林琅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心已经飘了起来。
“什么意思?”她问。
“林老师,我是自由的,但我是你的。”凌冬至回答。
没有人能强迫他、驱使他,但他自愿让她成为自己的枷锁,她是他唯一的渴求。
林琅听懂了。
她蹙了蹙鼻子,眸光半敛。这一刻,她更加确认了一件事情,凌冬至和薛嘉木是不同的。
薛嘉木是一颗存在于亿万年前的星辰,光芒传播了千秋万载才落到她身边,当她注意之际,那颗星星早已消亡。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她用尽全力能抓住的,有且仅有那最后一片残影。
而凌冬至不是,虽然他的出身、他的生长环境注定了会有无数只利益之手、争先恐后地抓住他,夺取他,遏制他,但他们之间的万有引力,会吸引着他永远环绕在她的身边。
他是她永远不会坠落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