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南城逐渐进入春天,庚子街区的杨柳开始冒新芽,一副万物复苏的景象。杨思媛急匆匆的来到庆园,熟门熟路的穿过廊桥,在流觞园找到了正在喝茶的黎言和宋斯文。
“那事……有……眉……目了!”杨思媛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宋斯文对面,黎言给她倒的那杯水,被她一饮而尽。自从找到黎泽后,黎言和周文岐等人就开始分工合作,周文岐和莫霆钧负责黎泽的重葬事宜,黎言、杨思媛还有宋斯文负责搜寻当年庆园卖与王家的线索。
“四姐真的是预言家,算得那是一门灵,南城王氏是断子绝孙了,但是有远方亲戚。那个亲戚还活着,她的孙辈和四姐关系可不一般。”杨思媛坐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缓过来,说完还得大喘气,听到杨思媛说这个王氏远方亲戚的孙辈和黎言的关系不一般时,宋斯文转头看向了黎言。
“黎梓潼!”黎言立马就反应过来是谁,这个黎梓潼算得上是黎言的挚友,但是他不是南城黎氏,而是曲县黎氏。曲县黎氏和南城黎氏同属一个祖宗,南城黎氏是黎氏一族的嫡长房,名声比起曲县黎氏要来得大,曲县黎氏是黎氏□□的第三房所生,在第三代时就迁居曲县。黎梓潼是黎言的挚友兼好兄弟,两人曾一同留学美国,只不过黎梓潼学的是生物医学,黎言学的是国际法学。
“女的?”宋斯文听到黎梓潼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男的!”黎言和杨思媛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怎么取这么个倒霉名字……”宋斯文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男生会取这么女性化的名字。
“姐,看来有必要招待一下贵客了。”杨思媛转头看向黎言,黎言翻了个白眼“贵客?说好听叫冤家路窄,说难听叫阴魂不散!”黎言刚说完就被宋斯文捂住了嘴,“你舅还在里面,这话可不能说。”黎言也是没有想到,平日里挺开放的宋斯文会如此传统。“叔,旁人说可能里头那位会有意见,但是我说,他不会来找我的。万一把我吓死了,我两不得在下面掐起来,他不会舍得让我去陪他的。”黎言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书柜,自从知道黎泽的棺木在密室后,杨思媛、宋斯文等人基本上都不敢去流觞园,唯独黎言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宋斯文觉得黎言这话说得是没错,黎泽找谁都不会找黎言,毕竟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黎言的平安。
黎言当晚就给黎梓潼打了电话,约了两天后庆园见面。说起来,这两人也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了。虽然曲县距离南城的也不过是两小时的车程,但是黎言喜欢清净这点事情,黎梓潼也是清楚的,所以也就不来打扰黎言了。杨思媛把庆园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给黎梓潼作为客房,自从黎言把对岸的四合院翻修成和庆园差不多的小型园子后,把当年黎泽留下的东西都移往小园子,一层那间原本留给黎泽的房间就空了出来。黎言从楼上搬到了曾经留给黎泽的房间,她原来的房间作为衣帽间存在,许秋恒夫妇搬到了陈晓秋曾经经常住的清晏轩,这样一来原本是许秋恒夫妇居住的房间就成了庆园的客房。
黎梓潼到庆园时已经是傍晚了,黎言和许秋恒夫妇在门口迎接他。“还带东西来,怕不拿东西我见你是吧!”黎言和黎梓潼一见面就开始相互调侃,“那可不,来见角儿,可不得带点东西!”若是按黎氏的辈分算,黎梓潼可得喊黎言一声“姑姥”,黎言倒是不兴这个。
在饭桌上聊起当年的事情,黎梓潼也是唏嘘不已。“我奶奶曾给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我一直以为是她自己编的故事,后来在她的日记中,才知道那是真实的。这是她所有日记的电子存档,黎言你的猜测是对的……”黎梓潼把一个黑色的U盘递给黎言,里面存着他祖母所有的日记内容。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与你祖母也无关,这是王家主家和我黎氏的恩怨,我不会牵扯无辜的人进来。”黎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实在知道黎泽过世消息的这段时间里,黎言想了很多,她现在想要的不是和谁过不去,而是只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经过。孰是孰非早已不重要,毕竟昔人已逝,如今要做的就是将真相公之于众,还黎泽一个清白,让他入土为安。
“就在庚子街,你舅舅给你留了一个园子,叫蘅芜园。那里的布局和庆园一样,就是比庆园小了点。那也是你们黎氏的宅子,它和庆园的存在时间差不多。它以前只是被当做暂时居住的客房来使用,一般没有人知道。”黎梓潼的眼睛盯着桌子,黎言的目光也很呆滞,因为黎梓潼说的这一切从来未有人提起过,就连周文岐和莫霆钧都不知道。
“蘅芜苑冷清秋落,沧海月明一斛珠。这是你舅舅黎泽先生留下的谜语,他想告诉你,在庆园的河对岸,他给你留了一个园子,虽然比不上庆园的规模,但至少你还有个家。”黎梓潼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在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年代,黎泽居然还给黎言留了园子。
“庆园是在你姥爷名下,蘅芜园是在你舅舅名下。你姥爷至死都没有说出蘅芜园的存在,还是他过世后,安郎先生告诉你舅舅的。你舅舅为了不让王家再打蘅芜园的注意,就把蘅芜园挂在你的名下。你姥爷在世时,购买蘅芜园的款项并未全部付清,是你舅舅用他所有的积蓄还清了债务,如今你想要拿回来,只需要证明,黎言就是曾经的黎梦晗。”杨景程从来没有提起过蘅芜园的事情,想来是黎泽当年是为了不想牵连杨氏,就和黎荣祯一样至死不提。
“我的名字并未改过,一直都是黎梦晗,黎言只是艺名。庆园的房本上写的就是黎梦晗……”黎言身份证上的名字并未改过,只是对外称呼的是艺名,时间一久就让所有人以为她的真实名字就叫黎言,其实并不是,她的本名依旧叫黎梦晗,这是舅舅给她取的名字,她今生都不会去改变它。
“有多少人知道我舅舅离世的消息?”黎言突然冷冷的抛出一句话,“四个,杨先生、宋奶奶、我的奶奶还有你的养母。”这么一说黎言就明白了,养母从来就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生日这回事情,原本自己是觉得,毕竟是养女又何必如此上心,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怪母亲了。
黎言今生都忘不了,那年黄昏时,年幼的黎言和养母站在家门口,目送着舅舅离去的背影。那时,黎言根本不会知道,舅舅得了和姥爷一样的病;也不会知道,舅舅转身离去时的痛苦和泪水;更不会知道,仅仅一个多月后,舅舅就离开了人世。送走黎言后,黎泽在自己剩下的日子里陷入了对黎言的无尽思念,黎言从一岁就到他身边整整七年。在黎泽心里只要黎言在自己身边就没有过不去的事情,无数次在昏迷中喊着他的梦晗,杨景程都看不下去,几度想要把黎言找回来,但是被宋老太拦住了,若是让黎言看着黎泽这般模样,怕是今生她都会活在最自己的自责中,毕竟随着年龄增长,黎言终有一天会明白舅舅为她付出的是如此多。
二十多年黎言从未问起过,养父母为何没给自己过生日。因为身份关系有些事情,黎言不便问出口。只是记得自己七岁时被舅舅送到养父母身边,刚进家的时候,自己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什么。这些年的相处黎言比谁都清楚,养父母是真心喜欢自己,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一般,黎言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从本科到硕士,最后读到了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