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黎言要学女小生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毕竟是唯一与他长得最像的人。”苏韵琳在黎言学习越戏的路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她知道黎言是成全自己最后的希望。黎言学越戏第一出戏就是《梁祝·十八相送》,而搭档的正是苏韵琳,黎言也在这出戏中看出了苏韵琳对黎泽的爱慕之情。
短短几句戏词,苏韵琳唱出了这些年对黎泽的思念,以及爱而不得的痛苦。黎言深知,就算是黎泽在世,与苏韵琳也不可能会有情感上的纠葛。黎泽看苏韵琳的眼神没有看黎言那般温柔,这就注定了他俩不会有结果。
“师哥看黎言是满眼的温柔与疼爱,旁人不会有这个待遇。”周文岐回忆起黎泽与黎言之间的点点滴滴,最难忘的还是黎泽看黎言的眼神,他从未见过黎泽对旁人像黎言这般。
无论是宋小云还是苏韵琳,对于黎泽来说就只是自己生命中遇见的人而已,她们自己或许从未认识到自己倾尽一生付出的,黎泽从来没有接受过,他也不需要这些。“师哥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他认定的东西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小云之前因为师哥说了她几句,就摆起脸色来,师哥却说‘我又不是你先生,你给我摆脸色不好使,我不会惯着你’。摆脸色这招只有黎言好使,黎言一不高兴,都不用别人说,师哥自己就去哄了……”宋小云与黎言都有自己的小性子,但是在黎泽看来,宋小云耍小性子叫无理取闹,黎言的小性子反倒让他觉得是受委屈了。
“兜兜转转,我如今细想想,师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黎言,社会没有那么单纯,比想象中不知道残酷多少倍。对于人情冷暖,师哥比我们体会更深。二十多年前,我们就像一个大家族一样住在庆园,师父在时,我们都是在大树底下乘凉,师父走了,师哥撑起了那片天。那时候,三哥负责管账、我负责演出安排,虽然日子苦了些,但终归是欢乐的,至少是一家人在一起。”周文岐回忆起曾经的事情,眼里散发着光,正是离开了庆园,离开了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兄弟,周文岐眼里就失去了光芒。“外人都说,我是因为师哥失踪的原因才没弹过《探清水河》,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弹弦的人还是当年的人,只不过唱的人不在了……”说完,周文岐便起身往水池边走去,看着周文岐的身影,黎言的鼻尖感到一丝酸。那时候的周文岐也不过二十来岁,黎家的变故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变故,人生起起伏伏几十载,真正的大事情也就这么一两件。
“你三舅当年可是庆园的大总管,他和你舅真的是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好。师父走后,我们的日子变得节俭起来,但是也不能苦了你,家里买点肉、鸡蛋什么的,基本上是都给你吃。你小时候不还吃荤的,你三舅和你舅两人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吃一口算一口……”莫霆钧也说起了往事,他的三师哥,也就是黎言的三舅,是庆园的大管家,也是黎荣祯的得力助手。
“不是我不爱吃,我知道那时候你们赚的都不多,好不容易买点好的菜还要省给我,我就想,我要是不喜欢吃是不是你们就能多吃点。”黎言说出了原因,虽然那时候自己很小,但是一些道理还是懂的。
“三哥到死都没有等到师哥的消息……”说到这里,莫霆钧湿了眼眶,这些年里,有多少曾经的师兄弟都离开了,就连最亲近的三哥也离开了,莫霆钧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自己要直面死亡的感觉。
“他们现在应该见着了,或许他们已经开始安排下一世庆园的故事了……”这句话说的黎言也湿了眼眶,没人知道黎言曾经一个在庆园的密室里,坐在舅舅的棺木前哭得差点昏过去。别看黎言平时那么强势,但在亲人面前终归还是感性的。
黎言抬头看见远处周文岐正站在水边喂鱼,在泪水模糊眼睛的那一刻,仿佛看见了舅舅。一身大褂,一把折扇,隐约间听见一段太平歌词“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边奇花异草四了季的清香,那春游苏堤桃红柳绿,夏赏荷花映满了池塘……”
时至今日,黎言只要想起黎泽都会忍不住落泪,泪水里包含着思念、包含着回忆。在这个世上,已经不会有人像黎泽这般温柔的待黎言,小时候不懂的事情,长大了但真正明白,很多话黎言想说给舅舅听,舅舅却再也回答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