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所有人几乎都松了一口气,其实结果大家心里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当时在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幻想。诸般事定,黎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这几天黎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吃饭、睡觉,她应该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真正接受舅舅离世的过程。
某个周末,周文岐、莫霆钧来访,黎言穿着一身灰色的旗袍,与他两坐在流觞阁外的亭子里喝茶,这是黎言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出房门,或许是想得差不多了,又或许是因为“长幼有序”作为晚辈总不能闭门不见客吧。“我倒是觉得,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周文岐和莫霆钧也是听闻了黎言近来的状况,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说什么,三个人就那么一言不发的坐了很久,最终还是黎言先开口。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他活着还成家了,你不会让他好过的。黎言是善良,但是你内心深处的黎梦晗不会这么善良。”听了莫霆钧这话,黎言淡淡一笑,她承认了这一点属实。黎言的自私是内心深处的自私,不似陈晓秋这般放在明面上,后者的自私顶多被人诟病,而前者的心思是很难揣摩的。
“黎言可以善良,但是黎梦晗确实不应该放过他。黎梦晗等了他二十多年,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换你你能接受吗?”黎言逐渐变得严厉的语气让莫霆钧、周文岐感受到一丝凉意。虽然先前也想到过,万一黎泽还活着有妻有子,这回来了黎言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但是,从未想到过黎言竟然是这般想法,不过也赖不了黎言,既然当初是黎荣祯定下的亲事,又无解聘之意,那黎梦涵就是黎泽名正言顺的妻子,等了这二十多年换来这般结果,谁都会觉得是黎泽不厚道。
“若是当真是这般场景,或许你一开始就不会认。与其让自己不好过,不如做个忘恩负义,但是师哥不会怪你的,你两就没有过隔夜的仇……如果现在面前站的,一个是黎言,另一个是黎梦晗,我想在黎梦晗不放过师哥前,黎言会先杀了黎梦晗……”周文岐听完黎言的话,想起了当初杨景程告诉过他“黎言这些年一直一个人住在庆园,不是她凉薄,而是她罪恶的那一面不会展现的旁人面前。她有点人格分裂,黎言是她善良的象征,也是后期被许秋恒教导后的产物。但是,黎梦晗是她恶的那一面,只要不顺她意,她就不会让你好过,这是黎泽惯出来的恶果。倘若,结果是相反的情况,那么黎泽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黎梦晗至今都认为‘只要我活着,尔等都是妾’,但是,她每次想作恶前,都会想到许秋恒这些年为她做出的牺牲,所以说现在的结局是最好的结局。”杨景程是看着黎言长大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黎言的内心,黎言自己也承认有人格分裂,一面是黎梦晗,一面是黎言。
“这个戒指是你师父给你的吧?”看到黎言手上戴的蓝宝石戒指,周文岐顺嘴问了一句,黎言点了点头没说话。“这是师娘的戒指,师娘过世前把戒指留给了师哥,当初师妹可是眼巴巴的等着哪天师哥娶她,能让她戴上这戒指,师哥却说这东西要留给他闺女,看来这辈子是没戏了……”周文岐口中的师妹,正是黎荣祯唯一的女徒弟宋小云。宋小云自幼爱慕黎泽,但黎泽只把她当做妹妹,后来黎泽有了黎言,宋小云一气之下远嫁平州,从此没了联系。宋小云当年也称得上是津戏鼓的角儿,长得也不赖,但不知道为什么黎泽就是看不上,还总觉得她傻。两人也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儿闹得不可开交,宋小云甚至放话说,黎泽要是继续这样,以后哪个女孩子敢对他好。但是,待黎言到了庆园后,黎泽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宋小云不待见黎言,是因为毕竟是黎荣祯给黎泽找的儿媳妇,其次就是黎泽对这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宋小云半天没在庆园,黎泽一句话都不会问,旁人若是问起,定回答“她爱上哪上哪去”,黎言就不一样了,用不着半天,一会儿功夫没见着,黎泽定会问“小祖宗又上哪疯去了?”宋小云待黎泽百般好,黎泽都视而不见,黎言喊声舅舅,黎泽能抱着她一整天……
“黎言小时候可不喜欢让师哥抱着她,耽误她玩,现在她可后悔了……”周文岐说起黎泽与黎言小时候的事情,要是知道结果是这般,黎言那时候应该很乐意待在舅舅身边。
“谁也没料到是这般结果,师妹一直都是一厢情愿,师哥就算喜欢她也不会说出来……”莫霆钧和宋小云还有着联系,也知道宋小云对黎泽依旧还是念念不忘。“师哥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能不清楚嘛?要说这世上非得有一个人能让师哥喜欢……若是黎言与师哥年龄差距再小一点,或许师哥真的会喜欢黎言。”莫霆钧一直不相信黎言与黎泽之间只有父女情分、舅甥情分,没有一丝丝的儿女情长。
说到宋小云就不得不提她与苏韵琳之间的事情,宋小云与苏韵琳还做过一段时间的竞争对手,尤其是在各种大型场合演出时,宋小云总爱贴着黎泽向苏韵琳示威,意思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旁人就别想了;但凡是越戏的专场,苏韵琳总是让黎泽站C位,意思就是“我能让我喜欢的人站C位你能吗?”,但是她二人都没“斗”过黎言。不过苏韵琳比宋小云聪明,作为黎荣祯唯一的女徒弟,宋小云在庆园时被师兄们宠着、惯着,她最爱粘着师哥黎泽,但黎泽似乎不怎么喜欢被她粘着。宋小云喜欢吃桂花糖,每次黎荣祯买回来的桂花糖基本上都进了宋小云的肚子,作为小师妹,没人和她抢。黎泽对宋小云的态度是不亲近,也不生疏,宋小云没有黎言的天赋,有时候让黎泽教她唱新曲儿,能把黎泽气个半死。黎言进庆园后,宋小云明显感受到有一丝“威胁”,毕竟自己那么喜欢黎泽,但黎泽却毫不动容。当她看到黎泽对黎言的宠爱时,嫉妒自然就在她心里生成,她不喜欢黎言,因为黎言得到了她所得不到一切。当她得知黎荣祯要让黎言做黎泽的妻子时,简直犹如晴天霹雳,自己十多年来一直做的梦,原来真的就是梦。一气之下,宋小云答应了平州一个富商的求爱,远嫁平州,走之前她问过黎泽,这些年可有在意过她。黎泽回答她,从来没有,在他心里只是把她当做妹妹。
“宋小云是不可能和舅舅走到一起的,他们是两种人,在一起只会以悲剧结束。”黎言作为旁观者,听着周文岐和莫霆钧讲述的关于黎泽与宋小云之间的故事,她很明白宋小云只是迷恋黎泽的容颜、喜欢黎泽与戏迷之间的那种关系,而不是真正把黎泽放在心上,因为黎泽呈现在戏迷面前的样子,并非是真正的他样子。
相比之下,苏韵琳更是聪明些。苏韵琳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黎泽走到一起,就默默的关注着自己的事业,最终一生未嫁。她的聪明就是她没有把黎言当做是妒忌的对象,在黎言决定拜师学越戏时,她让自己的搭档成为黎言的师父,在黎言学习越戏的第二年,两人共同演了一场《梁祝》。自黎泽失踪后,苏韵琳再也没有唱过《梁祝》,她看世间的男子都敌不过对黎泽的一见钟情。相比宋小云只能在回忆中思念黎泽,苏韵琳至少可以见到黎泽的赝品。苏韵琳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当面问问黎泽“问黎兄家中可有妻房配”,好在黎言圆了她这个梦。那日,在庆园鸿楼门前,黎言穿着黎泽那件黑条纹交领大褂与苏韵琳唱了一回《十八相送》,黎言替黎泽回答了那句“你早知愚兄为婚配,今日相问为何来?”苏韵琳等这句回答等了近三十年,看到当年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少年,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种欣喜绝不是言语能表达出来的。这倒是说明了黎言与黎泽长得不是一般的像,黎言穿大褂的样子不仅让苏韵琳感到惊讶,就连周文岐和莫霆钧都感到舅甥两不是一般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