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羽翼与旧伤(下)(1 / 2)

满愿石 扎姆卡特 7812 字 2023-03-03

优美的琴声在梁上缭绕,音质纯净,曲调华美。但是坐在桌旁的女子听了会儿,皱眉道:「帕尔,你是怎么回事?」

男孩放下肩上的小提琴,默默回望她。

「你根本没有用心拉,你最近都这样,是不是不舒服?」莉拉拉近他,眸子盛满了担忧。

他摇头。

「那是怎么了?有心事?」

这回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伸指在桌上写下一行字:我想学魔曲。

「你……!」莉拉脸色一变,端详儿子的神色,有些明白过来。她叹了口气,温和地抚摸他柔软的双颊,道:「帕尔,音乐不是用来杀人的。」

「……」

「怀抱着憎恨之心,也无法演奏出真正的音乐。你爸爸也有憎恨的人,但他的音乐还是充满了温暖的情感,所以妈妈才喜欢上他的。」

他垂下眼,敛去眸里的冷意和嘲讽。

那种化掉你翅膀的男人,哪里配得上你!

「不要再恨那些人了,好么?」莉拉柔声道。他恭顺点头,更加认真地拉起提琴,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用心”。

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的莉拉,在心底叹了口气。

******

从这天起,莉拉发觉她越来越不了解儿子。

虽然他还是那么孝顺、那么乖巧,但他的笑容少了,常常一个人站着发怔,或者疯狂地练习曲子,看得出来,他依旧没摆脱学习魔曲的愿望。当她劝解时,他总是乖乖点头,转个身又忘了;而不管她怎么开导,也打不进他的心里,瞎子都看得出他眼中的恨意一天天累积。

「帕尔、帕尔。」

终于在某一天,他的手指被断裂的琴弦划伤时,她忍不住哽咽,「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自己呢?就算你把他们全杀了,又能得到什么?我不要你为我报复,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健康快乐地……」

他慌张极了,手忙脚乱地帮母亲拭泪,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指着自己的喉咙,眼眶也情不自禁地红了。

「啊!」莉拉捂住嘴,脸上交织着心疼和自责,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帕尔,妈妈不是故意逼你,你有什么心事,慢慢写给妈妈看,什么事都可以跟妈妈讲……」

依偎在母亲怀里,他的神情柔和下来,眼底的寒冰却没有丝毫融化。

那一年,他十岁,就已经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所以等母亲平静后,他没有片言只字提到父亲和真正的心结,只不痛不痒地写下:我讨厌那些欺负妈妈的人,所以想学魔曲,让他们不敢欺负你。

看着沉思中的莉拉,他祖母绿色的眼眸荡漾着最深切的爱意和最浓烈的恨意。

杀了那帮人,我是得不到什么,但妈妈能够因此不再哭泣,这就够了。

******

这是第一根毒芽。

不管母亲再怎么善体人意,再怎么观察入微,面对那样的沉默,也不可能一一洞悉得出。何况男孩越是长大,越是善于用各种手段掩盖心思,于是第二根、第三根毒芽……就悄悄地种下了。

抑制着毒芽不使其茁壮的,是男孩对母亲始终不变的挚爱。

他的魔曲已经练得很熟,但他一直没用,因为他清楚:如果没把握一下子消灭全镇,仅仅杀掉一两个人的话,只会引来村民疯狂的报复,让他和母亲陷入绝境。

所以他忍耐着。

而且他很快就碰上头痛的事——母亲发现了他的骗局。

「来,帕尔。」莉拉兴致勃勃地将一盆看不出是什么的植物放在桌上,「对着它拉‘生命之歌’!」

他疑惑地看了眼那盆植物,但还是听话地扛起小提琴,熟练地拉起来。

难以言喻的动听旋律从琴身流泻出来,伴随着温暖的白光,笼罩了整个小屋。莉拉静静聆听着,神情充满了欣慰和感动,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毫无变化的盆栽上时,脸色刹时变得刷白。

一直留意她的帕西斯马上停下动作,紧张地注视她。

令人窒息的沉寂横亘在两人之间,良久,莉拉才缓缓开口,声音轻柔而飘渺,仿佛自言自语,而不是对眼前的人说话。

「这盆花叫姬女苑,你爸爸第一次拿给我看时,也没有开花,然后他拉你刚才拉的那首曲子,花就开了。很漂亮的,白色的小花。」

「……」

「帕尔的能力我很清楚,没有道理发挥不出生命之歌的效应。」莉拉的语气逐渐沉重,望着儿子的眼神悲伤而失望,「你一直没忘记仇恨,对不对?」

他抱着小提琴一动不动,半晌,跪了下来。

「帕尔!」莉拉急忙站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冲过去扶起他。她强迫自己坐下来,艰难地吐字:「你拉曲子时,妈妈感到很温暖、很舒服,所以你的琴声里有爱,但你只爱妈妈,只爱……」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下。

听到动静,他惊惶地抬起头,想扑过去又不敢站起,急得满头大汗。

「帕尔、帕尔,我该拿你怎么办?」莉拉终究心疼儿子,上前将他搂进怀里,「不是我关心那些人,那些人渣死了也无所谓,我是关心你!我不想你被仇恨弄脏!」越说越悲从中来,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帕西斯几乎是恐惧了,使劲拍打母亲的背部也无法使哭声减小一分,他开始痛恨自己不争气的嗓子。

虽然有段时间他庆幸自己是哑巴,可以轻松逃过母亲的逼问,但此时此刻,他宁可用生命换取发声的能力,只为了说一句话——

不要哭,不要哭,妈妈!

也许是感觉到儿子的心情,莉拉稍抑悲伤,放松双臂,一低头,就对上一双溢满惊恐的眸子和一张苍白至极的脸蛋,她心一痛,涌起后悔之情:「帕尔……」

他用力摇头,见她不懂,将她拉到桌边,用颤抖的手指写下几行字:我保证不杀那些人,保证不恨了,你不要哭。

「帕尔……」这孩子吓坏了。

莉拉的神情瞬间软化下来,无论儿子再怎么偏激,再怎么顽固,他都是爱她的。而且就是这份爱,塑造出他如今的性子。追根究底,罪魁祸首是她。

想到这里,她心中五味杂陈,抚摸对方柔软的银发,语重心长地道:「帕尔,我们不急,慢慢来。妈妈不怪你,但也不希望你继续恨下去,所以你把心里的话都写下来,妈妈一句句开导你,嗯?」

他点头,就怕迟了一步母亲又哭。

「那我们开始吧。」莉拉拍拍桌子。他想了想,写下: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莉拉一怔,没料到儿子竟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但看对方的眼神,显然是认真的。不用回忆,她流畅地报出一连串形容,带着从心底涌出的笑:「你爸爸他啊,是个刀子嘴豆腐心,面冷心热的人。明明比谁都讲义气,却总是说话刻薄、夹枪带棍的,除了维妮他们,没人受得了他这臭脾气。还有,他琴艺非常出色,弹的曲子能让铁石心肠的人流泪。他有一头和帕尔一样的银发,不过长多了……」

滔滔不绝的叙述在本人没察觉的情形下持续到天黑,帕西斯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专注地听着,眼底的寒冰略略松动。

能让妈妈这样深爱、怀念的男人,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

照这样发展下去,情况一定会改善,可惜之后发生的事,完全粉碎了莉拉的努力。

和往常一样抱着干柴回到家,他正要敲门,手僵在半空。

「不要!请你出去!」

「嘿嘿,别这么冷淡嘛,咱们都温存过好多次了。」

「你要跟我上床,去跟威兹南先生说,别在这儿闹!」

「我来都来了,哪能空手而回?你安分点,我还能快点。」语尾接着衣衫扯裂的声音和一声尖叫。他按住门板,正要冲进去,想到母亲不会希望被他看见她□□的样子,硬生生地顿住。

「对,这才乖嘛,不反抗,我也不会伤害你。」

「你快点。」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熟悉的屈辱,那深沉的悲伤令帕西斯心痛如绞,「让帕尔看见,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哈哈哈,你真疼爱儿子!嗯——香一个……」

捂住耳朵,他跌跌冲冲地离开家,连柴火掉了也没发觉,眼前一片血红,胸口翻腾,几欲作呕。不知走了多久,他才靠着一堵墙,跌坐下来。

如果我有翅膀!如果我有翅膀!

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恸哭,拼命捶打壁面,留下一个又一个血印,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这个镇的人,痛恨父亲,痛恨自己。

恨身为人类的父亲。

恨没有翅膀的自己。

******

干涸千年的双眼突然有了湿意,他迷蒙中感到一双手轻轻拭去,动作和那个人一样温柔,连随后响起的叹息,也像极了他经常在睡梦中听到,母亲的叹息……

******

莉拉看着熟睡的儿子,叹了口气。

帕尔更沉默了。他从来没像最近这样,好几天不写一个字。而不管她怎么开导,他的反应一律是端着无辜的笑容,指着喉咙摇头,让她无从问起。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看到那样天真无邪的笑脸了,她不相信儿子越活越回去,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帕尔越来越狡猾了。

「还是应该找个医生啊……」俯视儿子稚嫩的脸庞,莉拉握紧双拳。

******

村里的医生是什么德性莉拉很清楚,所以她不花无谓的力气,盘算该上附近哪个城镇求医,不想动身当天,一对医师夫妇搬到了镇上。

听到消息,莉拉立刻把行李一放,拉着儿子直奔那对夫妇的下榻处,然后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哎,哎,姑娘,你这是干嘛?」胡子花白的医师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手忙脚乱地道,「快起来!有话好说!」

「医师,你看了她的头发还不明白吗?她是异族啦。」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七嘴八舌说明原委。生怕医师拒绝,莉拉急切地道:「我是替我儿子求医的,他有一半人类的血统!」

「你怎么不说他有一半你的血统?」

「□□的儿子也想治病,呸!」

「把她轰出去!人家开张第一天,别让她跪在这儿晦气!」

不等医师表态,村人合力将挣扎的莉拉拖出门,丢在雪地里。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断落下,一个纤细美丽的女子跪在深夜的街上,执着地注视面前的医馆。

那是幕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没事的,帕尔。」

记不清是第几次拉母亲的袖管,他的心早已痛到麻木,连眼泪也流不出来。误会了他僵硬的表情是冻的,莉拉心疼地拍拍他的小脸:「叫你回去你不听,冻着了吧。来,把围巾围上。」说着,就要取下脖子上的长围巾,他死命拽住,不让她拿下。

「帕尔,妈妈不冷的。」

不要不要不要!他以激烈的肢体语言表达顽抗的决心,正拉扯间,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姑娘。」

「医……!」

「嘘——」年迈的医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借着手里的提灯看清莉拉的样子,叹了口气,「姑娘,你这是何苦。」

「医师,求求你!」莉拉拜下去。

「哎,快起来!我就是接你进去的——孩子,扶你妈妈起来。」

在医师和男孩的扶持下,莉拉踉跄站起,三人并肩走向敞开的大门。

经过半天的整理,医馆已不复白天乱糟糟的模样。男孩好奇地打量柜台后一个个小箱子,篮里的干果,三脚架上的瓦罐和天花板垂下来的草捆。

「来,喝杯茶。」医师端来三杯热气腾腾的草药茶。

「谢谢。」莉拉感激地道。帕西斯面露困惑,除了母亲,他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善意。

见医师端详儿子,误会了他的意思的莉拉急忙解释:「医师,不是这孩子不懂礼貌,是他……」

「我知道,他不能说话是吧。」医师和蔼一笑,拉近他,「来,孩子,让我看看。」

「怎么样,医师?」

一看到医师放下手,莉拉立刻迫不及待地问。

「他的声带没有问题,那原因应该是出在精神上。」

「精神?」

「嗯,他是不是小时侯受过什么刺激?知道原因的话,就好对症下药了。」

「这个…我不知道。」莉拉捏紧裙摆,悲伤的目光定在手背上,「我生下这孩子后,生了场大病,刚巧战争爆发,我丈夫担心我,就拜托他的药师朋友送我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避难。一年后,他另一个剑士朋友带来了我丈夫的死讯和……这个孩子。」

「是吗……」医师也听得心情沉重。男孩握着母亲的手,担忧地审视她。

「有可能,他看到了他爸爸的死。」

莉拉哆嗦了一下,紧张地道:「我也是这么猜的,那…那该怎么办?是不是以后都没有复原的可能了?」医师沉吟片刻,摇摇头:「对于精神的疾病,最好的方法是对症下药,不行的话,只好冀望后天的调理了。我开几味药,虽然治不好他,但多少有点帮助。」

「真是太谢谢你了,医师!」

男孩趴在柜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从箱子里取出药,秤量,放进磨里碾碎。注意到他的目光,医师微笑道:「要试试吗,孩子?」

他点头。

「那我考考你,你按照顺序把我刚刚拿的箱子点出来。」

毫不迟疑地,男孩依次点出开过的箱子。

医师张口结舌,他刚才开了十几个箱子,而且动作飞快,别说一个从没接触过草药的孩子,就连资深的学徒也未必看一眼就记得住。

「这孩子,真了不起啊。」

「帕尔很聪明的。」莉拉浮起自豪的笑容。

将熬好的药递给男孩,医师对莉拉道:「好,下面是你,膝盖让我瞧瞧,应该冻伤了。」

帕西斯差点喷出嘴里的药汁,重重放下碗,一把抱住母亲,戒备地瞪着医师,只差没在额头写上“色老头”三字。

「帕尔……」莉拉满脸通红。这傻孩子!看病又不分性别!

「哈哈哈!」老人放声大笑,朝内室喊道,「玛琳,出来一下!」话音刚落,一个满头灰发的老妇笑吟吟地走出来。

「我都听到啦,就让老婆子看看吧——孩子,老婆子你总没话说咯?」

这次连帕西斯也红了脸,退到一边。

「不用,不用,两位。」莉拉笑着摆手,「我是翼人,所以体温比常人低,那点雪冻不了我的。」

「哦,原来你是翼人啊。」医师摸了摸胡子。玛琳瞪了他一眼:「还磨蹭什么,老头子,刚刚看那孩子那么聪明,就该跟大姑娘说了。」医师老脸一红:「我…我是想跟你商量后,再——」

「我同意!你快说吧!」

「咳。」医师干咳一声,迎视母子俩困惑的视线,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明克,她是我妻子玛琳,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莉拉。」

「好的,莉拉小姐,我想收你儿子为徒,你看可以吗?」

莉拉惊讶至极,好半晌才回过神,眼里浮起欣喜的泪水。

「当然可以了!帕尔,还不快跪下,拜见师父!」

******

从那以后,他经常到明克的医馆打工学习,只是多数在晚上或清晨这种没人的时段,莉拉不希望村人发现医师夫妇和他们有来往。

他很喜欢摆弄药草,远胜拉琴,因为音乐总是一学就会,而医术就不同了,连他有时也搞不清楚药草的分类和用途。

踏着夕阳的余辉,他冒着风雪跑回家,拿着下午和玛琳一起做的香草饼。他不是没想到揣在怀里保暖,但翼人的血统使他的体温偏低,还是干脆提在手里算了。

突然,他停下脚步,打量蜷缩在街角的身影:乔伊爷爷?他什么时候从桥下搬来这儿了?

香草饼的香味钻进鼻端,他一瞬间想上前分一个给他,随即摇摇头,撒腿就跑。

分他一个妈妈就少一个,才不给他呢!

“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

母亲的教诲浮现在脑海里,绕进小巷的他停下来,转过身,朝巷口走去,这时,他听见一个清脆的嗓音:

「肖恩师父,这里有个奇怪的老伯。」

有人!他反射性地躲在墙后,探出头。从这个距离,他只能看到一个小身影蹲在乔伊面前,伸手要摸他。

「莉,不许打扰人家!」

清亮的大喝从街道尽头传来,随即出现的青年留着一头棕色的短发,明朗的五官溢满焦急之色。看清女孩的动作,他叫道:「啊!你还摸!我打你屁屁哦!」

「肖恩师父才舍不得打莉屁屁哩。」女孩挂着撒娇的笑容偎向青年,只蹭了两下,棕发青年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蹲下来,一脸无奈地瞅着她:「我说小祖宗,你能不能收敛点?一路上被你这张脸欺骗的人已经成千上万了,我们总不能不工作,白吃白喝地上首都吧?」

「莉不想肖恩师父累着嘛。」

「那你就可以榨骗别人的财产?」

「只要肖恩师父吃饱穿暖,莉才不管其他人呢。」

「你这种歪思想,到底是怎么来的啊~~」肖恩一手按头,呻.吟不已。菲莉西亚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记,环住他颈项:「抱抱。」

「嗯?你不缠着人家了?」

「他看起来就没有东西让我榨骗。」

给了养女一个爆栗,肖恩抱着她走向乔伊,弯下腰:「老伯……」

「肖恩师父?」女孩不解地望着突然噤声的师父。

「……我本来想给他件衣服,看来好像不需要了。」青年苦笑,放下女孩,合掌祷告。菲莉西亚也一反刚才的嬉皮笑脸,跟着默念祷文。

乔伊爷爷死了!?帕西斯震了震,手不自觉地握紧。

「接下来去哪,肖恩师父?」

「贝特尔镇,西边的大城镇——莉,你要不要在街上稍微逛逛?」

「不要!我讨厌这个镇!感觉怪怪的!」

「那我们直接走吧,明晚应该能到梅格村休息。」肖恩抱起菲莉西亚,拐进另一条小巷。帕西斯最后看见的,是他被夕阳照得通红的背影。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他的人生里掀起多大的波澜。

******

碎裂的骨骸散落在地上,有些还残留着血肉,散发出阵阵腥臭。看到这样的景象,在场每个人都全身发冷,腿脚打战。

「这…这是什么野兽干的?」一个村民颤声道。

「不是野兽。」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村民否决,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是魔兽,野兽的手法没有这么细致。」

「魔兽!」

余人纷纷大叫,面露惊恐,有两个甚至快要昏倒了。

「怎么会!村子附近从来没出现过魔兽啊!」

「我的判断不会错的!」

「那怎么办?组织自卫队吗?仓促间,能聚集多少人?而且又没有魔法师!」

「还是逃吧,逃到附近的城镇去!我们这点人哪够魔兽塞牙缝!」

巨大的恐怖使众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其中一个没发言的村民嘴唇蠕动片刻,突然喊道:「是那个女人!」

「什么?」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余人还是立刻猜出他说的女人是谁。因为他们的心也在迫切寻找一个通风口,而整个镇最适合做通风口的就是那个“人”了。

「是她!一定是她!是她把魔兽引来,要摧毁我们!」

能够驱使魔兽的只有上级魔族,莉拉没有翅膀,只有一头绿发表明她的异族出生,村人都不知道她是什么种族,此刻说她是魔族,倒也不能说全是冤枉。可是莉拉在镇上住了近十年,受尽村人的欺辱,如果能反抗,早就反抗了,可见魔兽绝对不是她引来的。

惊慌的人们没想到这些,应该说他们根本不愿去想,他们只要有个发泄的对象就够了。

「杀了她!」

不知谁喊了声,点燃了狂躁的情绪。人人的眼睛变得通红,齐声叫嚣:「对!杀了她!杀了她魔兽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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