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拉里特·里菲曼·德修普请求军事援助。”充当临时联络官的刃雾念出内容。
帕西斯第一时间捣住耳朵:“我不认识这个人!”
“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他就是被你称为肥猪国王,你第二十六代子孙……”
“闭嘴闭嘴!胡说八道!我这么英俊潇洒风华盖世文武双全才干卓绝聪明绝顶的美男子怎么会有那样的后代!”帕西斯不换气地嚷嚷,越说越歇斯底里,“这是谣言!这是诽谤!不,他是变种!是抱养的!”
刃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是因为他肥才不承认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好像因为逃亡生活辛苦,他已经瘦掉好几十斤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主人不愿意见他的话,我可以代您交涉。”晶羽插口。帕西斯余怒未休地撇撇嘴,靠向竹编椅垫:“那头猪要求什么援助?我手下可都是亡灵,他身边那批人肯要?”
“不是要兵马,是要你赶紧攻下凯德兰城,为他们提供掩护。”
“哼,那帮家伙能成什么气候,要不是拉克西丝不够心狠,他们哪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帕西斯接过下仆递上的果子冻,一边嚼一边嘟囔。晶羽摇了摇头:“执法教团还是有些用处,卡萨兰的民众迷信愚昧,有他们支持,占领起来会容易许多;他们在神圣魔法上也颇有门道,可以对抗敌人的圣职者。圣骑士团的战力也不弱,只要这里战况吃紧,首府会派遣援军,到时就由他们对付。从长远看,凯德兰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东临朝阳湖,支流通向伊里亚河和斯帕斯内海,水源充沛,运输方便,作为向内地征战的跳板再好不过。”
这些道理,帕西斯哪有不明白的,只是他实在不想便宜了“肥猪国王”。
不过,他又不能不为徒弟考虑,一声叹息后,最终妥协。
※※※
深夜,杨阳合上书,来到阳台吹风。史列兰早已睡着,抱着枕头好梦正酣。
无意间一瞥,黑发少女眼神微凝。埃特拉满愿师娇小纤细的身影坐在喷泉的边缘。月色之下,就像一只瑟缩的小小夜莺,在星光和水光的朦胧界限间轻声曼唱,惊破了水的温润。
没人问我愿不愿意,离开儿时的圣地,
哪怕一粒飞翔的尘埃,也有生存的权利,
也许它会问我,是否该远离战火的墓地,
为什么每一个悲伤的灵魂,都走不出仇恨的荆棘?
直到那么一天,万物在冥冥中哭泣,
让我们手牵手,化尽时代的恩怨,留下满腔的爱意。
“很好听呢。”杨阳抱着七弦琴走近,温柔地看着受到惊吓的同学,“是什么歌?”
“呃…嗯。”邱玲臊红脸,“是埃特拉的民谣,祭典时听大家唱的。”
“这样啊。”因为读过北城的历史,杨阳有更深的感触。埃特拉在战火中重生,逃过死灵王屠戮的原住民,和来自大陆各地的人流,一起建立了这座繁华的经济大城,而如今,也成为历史了。
南城是下一个,接下来,会轮到谁?
在她身边坐下,杨阳轻拨琴弦:“歌词悲伤了点,又有美好的希望,真是特别。”邱玲好奇地睁大眼:“阳,你会弹琴?”杨阳用实际行动回答她,悦耳的旋律响起,伴随着清润悠扬的歌声:“你是欢乐的精灵,是自由的飞鸟,从自然的怀抱中飞来,毫不吝惜地拨洒欢笑,为我们唱出行云流水的曲调;你是一朵火云,从地面升起,飞到蓝色的天际,春雨流泻闪光的草地,被雨唤醒的花芬芳四溢……”
听着听着,清澈的大眼珠泪盈盈:“我不自由,我是笼子里的鸟。”杨阳不意外地停下手,直视她:“你想回去?”
“想!”
“回哪个家?”
邱玲被一针见血的质问刺得一噎。杨阳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拨着破碎的音符,语声却极为沉重:“小玲,你知道吗,我羡慕你。”
“羡慕我?”邱玲不可思议地反问。
“我们这些满愿师,只有你还是当初的模样。已经上战场的冰宿不用说;轩风和我都杀过人;昭霆也宰了数不清的魔兽,变成一个暴力女——即使回到地球,我们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们。”杨阳幽幽地道。邱玲震惊地瞪着她。
“当然,成长是好事,只是成长的代价,太大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邱玲嗫嚅道歉。杨阳含笑道:“别介意,发发牢骚而已。小玲,你很可爱,和大家多亲近亲近,你会喜欢上这里的。”邱玲点点头。
“好了,去睡吧。”拍拍她的肩,杨阳朝守在长廊的露琦雅打了声招呼,“睡眠不足是美容大敌。”
“嗯。”
躺到床上后,邱玲还隐约听见来自中庭的琴声,直到恍惚入梦。
※※※
肖恩朝着东北方飞行,半透明的青色风翼带起强劲的气流。
午夜的森林,静谧而幽深,一丝微风也没有,参天的古树仿佛从亘古起就矗立在那里。有着黑丝绒质感的夜空透出点点星光,正中镶嵌的银月光芒耀眼。
百感交集地降落,肖恩徐徐走出几步,哑声道:“帕尔……”
细微的波动传遍整片树海,发出沙沙的回响,却没有人声答应。
不愿意见我吗?肖恩心一酸,扶着粗糙的树干,深深低下头,吐出迟了千年的道歉:
“对不起,帕尔,我是个笨蛋,总是让你照顾,却没注意到你的心情,我这个师父当得差劲又失败,我…我没脸求你原谅,只想见你一面,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风停了,四下依然无声。
琥珀色的双眸浮起泪光,压抑酸楚,肖恩哽咽道:“帕尔,你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说?以前是这样,假扮索贝克时也是这样,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明明很痛苦,好几次差点被协调神吞噬,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害你被附体,害你被关一千年,你为什么都不骂我!?”
“我知道……你想我开心,可是知道真相时,我是什么心情,你知道吗?我是师父啊!就算不像样,我也是你师父!还你替我打算?替我背负?那个时候,你们把我当贪玩的孩子宠,我知道你们想我永远干净、永远善良,所以我当一只米虫!你和莉不要我找师母,我就不找!在我心里,你们一直是最重要的!我是放不下希莉丝和杨阳她们,但我更放不下你!”
“什么立场我才不管,没道理我帮诺因,你帮罗兰,我们就是敌人,大不了我辞职不干了!帮忙又不止一种帮法,我也不是当军官的料——帕尔,出来见我,把话都说出来。我不会再赶你,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我知道你想帮罗兰,我不劝你,只聊私事。”
良久,虚幻森林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肖恩抹了抹满脸的泪痕,背转过身。
“明天我会再来。”
扔下宣言,他张开风翼,绝尘而去。
从施法的出神状态回过神,帕西斯耙了耙银发,瞥见一旁侍立的下仆,关怀地蹙眉:“怎么了,小羽?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没事。”晶羽回以无懈可击的微笑,“主人,要吃夜宵吗?”
“唔,不用,困死了,我要睡一觉,两个小时后叫我。”打着呵欠,有低血压的死灵法师摇摇晃晃地走向床铺。
“祝好梦。”
妖兽少女帮他掖好被子,点燃安神的熏香。
※※※
每次醒来,都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好像整个人沉进海底的最深处,水的压力一波波汹涌而至,胸口涨破似的疼。
因为梦里的每一个片断都是那么幸福美好,如初夏的阳光般纯净温暖。而一睁眼,冬的寒洌吹散一切,残酷的现实沉沉压下,失落和悲哀席卷全身,混合着沉淀了千年的孤寂和怨恨,凝结成冰。
起身整装,动作十分生涩,就像刚刚学会穿衣的孩童。无声地下楼,来到庭园,一路碰到的守卫和值勤的侍从都像没看见一样。
她缓缓踏上玉石台阶,环形的喷水池有着线条优美的凹陷,从上俯瞰就像一把竖琴。纤盈婀娜的身影走动间优雅动人,开岔的裙摆下露出包裹着蕾丝长袜的曼妙腿线,挺得笔直的背脊就像高傲的黑天鹅,又带着一股莫名的脆弱,及腰的银发柔顺地披散在背上,如同将所有星辰的光辉吸收般发出澄净的光泽。
纤细的柔荑伸出,接住一捧水,晶莹的液体抚上白皙柔嫩的肌肤和娇艳的红唇,丝丝缕缕地蜿蜒流下。
轻柔的叹息,仿佛感动于这清凉温柔的触感。
随着空间扭曲特有的违和感,身穿白色风衣的黑发青年无声无息地出现,以惊愕的目光瞪视侧对自己的银发少女,不确定地细细打量。她站在喷泉的边缘上,宛如夜的精灵,透出近乎寂寞的气息被皎洁的月光拥抱在怀里。
明亮的紫眸似有所感地看过来,和精致典雅的五官不符,顾盼间带着野性的深邃冶艳,又笼罩着冷彻的隔膜,清纯而魅惑。
“维烈。”她微微一笑,呼唤来人的名字。
※※※
“别紧张,我只是用这个身体出来走走。你知道,我很久没活动筋骨了。”
似乎心情很好,菲莉西亚用难得轻松的口吻调侃,流畅地坐了下来,一手招呼部下走近。
维烈还是神色僵硬,迟疑地走向她,单膝跪地,郑重行礼:“王。”
“布下结界,我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聊天的模样。”
“是。”
菲莉西亚交叠双腿,斜睨起身恭谨肃立的部下,眼光有一丝轻嘲:“在我面前,你就这么紧张,连坐也不敢坐?”
“不…不是。”维烈涨红脸,一想到和主君并肩而坐的光景,就浑身不自在。
“算了。”菲莉西亚甩甩头,恢复愉悦的态度,“抱歉,打扰你睡觉,不过你也真敏感,我才散步了一会儿时间,你就巴巴赶来监督。”维烈痛苦地抿紧唇瓣,凝视她清秀的容颜,嗓音暗哑:“王,您真的决定了吗?她…她是您的女儿啊。”
“如果不是只有她和我的灵波匹配,我也不会选她。”菲莉西亚没有生气,多少也是习惯了这个臣子婆妈的脾气和动不动的劝解。
魔界宰相沉默,神情阴郁。菲莉西亚白了他一眼:“摆什么苦瓜脸,又不是你女儿。”
“……”维烈全身无力。虽然不是他女儿,却是因他而遭殃的无辜者!
“好了,不谈这些,说说这一千年的情况。”
“呃?”维烈一愣。菲莉西亚不耐烦地瞪他:“你反应怎么这么慢啊!我空白了一千年,当然要大概了解一下!”维烈这才会意,回想了半晌,犹豫道:“这个,因为我不是一直在这里旅行,所以……”
“哦?你跑去哪儿了?”
“嗯…我在找我父亲。”
“你父亲?”菲莉西亚侧了侧首,“对了,你说过魔族应该是‘摩苏’,你们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除了控制对方的关键词是遗传记忆,她对魔界几乎一无所知,也没兴趣打听。不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那帮侵略者不接纳她这个杂种,她也不把他们当族人,等利用完,统统大刑侍侯。
压根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维烈一派忠臣典范,扼要叙述:“是的,我们来自一个叫做「艾斯罗威亚」的世界,那里很早以前就灭亡了。为了寻找故乡的残骸,父亲和几位长辈离开了摩耶…就是魔界,一去不回。”虽然已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他还是感到揪心的痛。
菲莉西亚点头表示理解,换作肖恩失踪,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也会不停地找,直到死亡。
没受到冷嘲热讽,维烈暗暗松了口气,续道:“我不相信父亲死了,到处找他,可惜至今没有下落。那个,等您适应了,我就带您回摩耶。那里和艾斯嘉有很多不同,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使用的是一种叫「科学」的技术,对魔法也有研究,但不深。”菲莉西亚连问了几个问题,勾勒出轮廓后,压抑好奇心,拉回正题:“嗯,我大致清楚了,这件事先放一放,你跟我说说这边的历史。”
“是。”维烈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千年的经历见闻,他口才不好,又因为时间混乱症颠三倒四。菲莉西亚却听得很专注,不时提问帮助他整理回忆。
当谈话告一段落,东方的天空已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消化了吸收的知识,菲莉西亚溢出薄冷的笑:“你这家伙,要不是你害怕面对我,不是躲着不见人;就是两三句话交代完毕,匆匆跑路,我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当头棒喝,维烈更加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王。”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菲莉西亚嗤之以鼻,动了动,似乎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
“怎么了,王?”维烈立刻看出异状。
“这个身体还没和我完全协调好,在抗拒——抱我上去。”
“啊!?”维烈目瞪口呆。菲莉西亚指了个方向:“那扇窗子,快点,马上要晨祷了。”维烈手足无措,又不能违抗,只好磨磨蹭蹭地上前。
柔软的女体填满臂弯的刹那,一股充实的暖流渗入心扉,幽雅的发香萦绕鼻端,不知为何竟有些慌乱。
然而一抬手,所有微妙的感触都烟消云散。
好重!!
继承了精灵和翼人的血统,莉莉安娜的体重其实算轻盈的,但是对运动白痴而言,还是个沉重的负担。
直接转移到目的地,维烈按照指示,将她放在床上。
“王……”正要离去,他转过身,却目睹主君宽衣解带的情景,连忙回过头,面红耳赤。
“什么事?”被吃豆腐,菲莉西亚也不介意。经历过战场生活,又当了千年灵体,她的女性矜持早就被磨光。何况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就是绅士,不会占她便宜。
“那那那那个。”维烈汗如雨下,竭力克制逃跑的冲动,“今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菲莉西亚不置可否,将衣服饰品原样摆好,窝进被子,掩嘴打了个小哈欠。
“去吧。”
不光维烈愧对她,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既是恩人,又是罪魁祸首的黑之导师。
※※※
离开卡萨兰王宫后,维烈没有回西城,而是跳跃到虚幻森林。
晨光初绽,柔和地洒落大地,清风拂动枝叶,吹散最后一缕夜雾,林鸟啁啾,露水晶莹,景致舒爽而沁心。
维烈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心境豁然开朗,但想到接下来要见的人,又沉重起来。
“帕西尔提斯。”温润的男声借助风魔法,传到树林深处。
过了一会儿,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走出来。雪白的发,晶紫的瞳,和带着透明感的美貌。
“你有什么事?”语气隐含戒备。没有在意她的无礼,维烈友好地笑道:“我来帮王传话,还有转交杨阳在地球买的土产。”
姑且不论什么土产,前面一句可是分量十足,晶羽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
沿着自动浮现的小径,两人来到核心之树前。此地的主人坐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阖着眼似乎正闭目养神。但是从他怀抱的法杖,周身流动的青色荧光,可以看出正处于施法状态。
“请稍等。”晶羽搬来一把靠背椅,“主人应该再半个小时就好了。”
“无妨。”维烈谦和一笑。喝第二杯茶时,帕西斯缓缓睁开眼,透出春风般抚动人心的神采。
“哟,稀客。”他挑眉笑了,语声慵懒而带着一抹疲倦的沙哑,“怎么想到来看我?不会是定期检查吧?”
“不是不是。”维烈有点局促地摆手,讷讷道,“我来传王的话。”帕西斯一震,浮起惊喜之情:“她不用支撑世界树了?”
“这个…不是,是找到附体。”维烈不知如何启齿。和坏妈妈不同,做父亲的还挺疼女儿,他若说实话,会不会引发夫妻大战啊?
帕西斯皱起眉头,身为协调神的附体,他不太喜欢用这种方法:“合适吗?”
“嗯,不过还没正式融合。我本来想带她来,但以她目前的状态,无法承受空间转移。那位的身份,也不能随意出宫。”
“这样啊。”帕西斯猜出是王室中人,没有追问,放松身体靠着椅背,神色有欣喜,也有落寞,“希望她快一点,我的时间不多了。”维烈的心沉到谷底:“帕西尔提斯!”
“维烈,你知道吗,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我就想揍你。”就算他是真心的,在他们这些受害者看来,还是伪善!
吃力不讨好的笨蛋。
“对…对不起。”魔界宰相垂首,坐如针毡,满脸愧疚和痛悔。银发的光复王挥挥手:“算了,看在你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今天就不跟你计较。饭吃过没?小羽,帮我们做点好吃的。”
“是。”晶羽行礼退下。帕西斯将滑到胸前的散发拨回脑后,调了个舒服的坐姿,眯起澄碧的眸,“上次你女儿跑来劝我,因为想起你这个大笨瓜,我对她不太友善,代我道个歉——呵,她可真像你,我女儿怎么就不像我?”
“那个,索玛殿下很像你。”
“哼,她被露西拐跑了。”帕西斯打鼻腔哼出不悦。维烈往怀里掏摸:“对了,杨阳在地球买了礼物给你。”
“地球?她回去了?”
“不,只是去逛逛,喏。”维烈殷勤地递出一只小香囊和一串佛珠。
帕西斯直觉地看那串东西不爽,拎起来晃了晃:“这是什么玩意儿?”
“佛珠。”维烈开心地道,“这份礼很好哦,帕西尔提斯,可以驱邪定心。我还买了几本经书,你早晚读读,心情会平静很多。最高境界,能够看破红尘。”
“……魔法咒语?”瞄了眼,这是帕西斯的第一印象。
“不是咒语,是经文,地球有个宗教,叫佛教……”魔界宰相絮絮叨叨地解释,颇有带发修行,做个慈悲僧人的意愿。然而邪恶的死灵法师听完,只有一个冲动,就是把佛珠和经书丢到他头上。
“你要我禁欲、颂经、吃素、供奉那个在头顶烧洞的佛?”他徐徐咧开嗜血的笑,背后阴风阵阵,一副地狱恶鬼的架势。
“呃!”及时发觉人身危险,维烈赔笑道,“你…你不愿意就算了。”
帕西斯用实际行动回答他,风刃利落地切碎书页。
呜,我辛苦收集的……维烈看着满地纸片哀怨。
“你有空!”帕西斯破口大骂,“众神是什么德性!你还要我相信一个虚幻的秃头?是美人也罢了!”维烈瑟缩了一下,连声道歉。
帕西斯冷哼,将佛珠和香囊扔进空间袋。杨阳一片好意,他当然不会糟蹋,无论喜不喜欢。刚才实在是盛怒难当,才一时手快。
晶羽不失时机地送上两份简单却美味的早餐,使紧绷的气氛松弛下来。
浓郁醇厚的咖啡香弥漫在清晨的空气里,帕西斯轻晃手中的白瓷杯,年轻秀丽的脸庞在雾气里显得空幻迷离,仿佛随时会消失。维烈看得心一凛,想起之前的话,更是不安。
“王要我告诉你。”他干咳一声,鼓起勇气道,“她心里只有你一个。”
“呵呵,那小东西,竟然要你传这种话。”帕西斯好笑地瞅着他通红的脸,随即垂下眼,凝视杯中的液体,碧眸也漾起潋滟的柔情,欲语还休尽是悲凉,“呐,维烈,我死后,请你照顾我的妻子。”
“帕西尔提斯!”维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在说什么!你放弃了吗?”帕西斯咋舌:“切,当然不是,如果放弃,在迷雾森林我就烂掉了。只不过,挣扎了一千年,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我很清楚。”
看出他是认真的,维烈失去声音。
“如果不是找不到人选,我也不想拜托你这不可靠的家伙。”
“……”维烈被损得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帕西斯眼中射出锐利的寒光:“我知道,魔界除了你,没有人是真心奉她为王。”
“这——”维烈试图反驳,“不是的,大家不是鄙视她,是因为玛格的事有心结……”
“哼,我和菲莉西亚都是夹缝里的孩子,来自两边的排斥,我们再清楚不过。”帕西斯毫不留情地打断,菲薄的唇勾起讥笑,“我也参加了降魔战争,那种视我们为低等动物的眼光,蝼蚁的称谓,我可没忘记。”维烈无言以对。
“就连你,也是因为内疚、责任、她妈妈和外公的面子才让她当魔王。但是,这终究只是个虚衔罢了,魔界的实权者是你——维烈,我要你起誓,让那帮混蛋接受她!菲莉西亚不在乎他人的轻蔑,也能自己保护自己,但她毕竟有一半魔族的血统,我希望她有一个家。肖恩师父有了心上人,这个时代也不再是属于我们的年代。那疯丫头要是没有归属感,可是会胡乱撒气,宰了抢走她养父的女人,所有抛弃她的魔族,结果还是你和肖恩师父倒霉。”
“我发誓。”维烈坚定地道。帕西斯沉默了一瞬,深深注视他:“老实说,我不信任你。你性格太温,又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但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不能给我点信心吗,帕西尔提斯?”
“你才给我点信心好不,这么快就底气不足。”帕西斯失望至极,见他一脸忐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你,这还不简单嘛,说服那些自大的混帐放下成见,必要时严厉地教训。菲莉西亚发飙就制止,以你的力量完全能做到,再慢慢劝她,反正你有的是寿命挥霍。”
“对啊。”维烈如释重负,绽开感激的笑靥,“谢谢你,帕西尔提斯。”
某人在心里唾弃他的死脑筋。
维烈小口喝茶,一字一字谨记于心。帕西斯又帮自己添了一杯:“总之,多关心她。菲莉西亚这个人,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
“我明白。”维烈微微苦笑,只是他无福得到这个好。一眼看出他的想法,帕西斯受不了地道:“等她气消了就会对你好了!你间接害得她家破人亡,难道还指望她对你笑嘻嘻?”维烈连忙摇头表示不敢奢望。
“你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些事……永远不能弥补,感情上也不是那么容易调整。”
银发青年啜了口香浓的咖啡,眼望远处,思绪在刹那间飘过千载的岁月,回过神时,目光澄净如水,“如果你让菲莉西亚幸福,你我的恩怨就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