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洪流冲垮了黑色的堤坝。
火红的狮子一爪就摘下复数的头颅,升腾的烈焰熔解了周围的敌人;翡翠色的青鸟一振翅就是上千枚风刃飙射而出,切出一片腥风血雨,类似的压倒性场面不断发生,萨菲收拢战线竭力维持也不能挽回己军的溃灭。圣精灵只需在上方偶尔放放箭,黑暗骑士更是连动也没动,如斯威势战力看得杨阳等人目瞪口呆,骇服不已。
“欧塞!”一名身披蓝色战甲的圣精灵大喊。正和父亲激斗不休的无面之王一呆,震惊地瞪大眼:“娜夏……”闻言,另一个娜夏错愕至极,来回扫视。丽芙见状也停下手。而她们不打,肖恩和佛利特也不会乘虚而入。
“你在做什么?快住手!”看清视若弟弟的神子与第二代暗黑神之间明显剑拔弩张的气氛,水精灵娜夏急切地道,“不认识他了吗?他是你爸爸啊!”
“这…这个……”对她有一股从童年根植于心的深厚亲情,深渊领主左右为难。
这一头陷入了诡异的僵局,而另一边已经快分出胜负。
“这帮家伙是从哪里——”依路珂愣在半空,不知是支援这边,还是去察看兄长的情况,蓦地,一道心灵通讯贯穿了他的脑海。
局势又一次生变。
“克拉费里格,我命令你杀死这些人!”
清亮的童音震撼整个异空间,带来惊讶和疑惑的议论。小小的冥王威严地指着亡灵龙,指尖前方浮现出青色的契约凭记,辉映着他嘴角残酷的笑,分外诡谲,“以誓约为凭,穿越时光的洪流,履行你的承诺,臣服于我,背叛你现在的朋友,倾一切力量杀死他们,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克拉费里格颤抖了,他认得这个声音,这个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声音,超越与帕西斯的契约。他必须服从,这是他的代价,为了交换爱人灵魂付出的代价。
弯下长长的颈项,他苦涩地道:“遵命。”
白银的龙化作流星降落,开始大肆凌虐自家的援军——当然从不太亲的开刀。
“啊啊啊~~~那个小鬼!”矮人和血龙王齐声怒吼。但是冥王的反击并不是到此为止,白皙的小手高举,托起散发出冰寒气流的时空裂缝:“以止息之君之名,逝者听令!酷爱战斗的灵魂,许诺尔等生命与鲜血,血黑双龙,召来!”
随着巨大的咆哮,两道巍峨如山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都有着甲胄般的坚硬鳞片,磅礴伸展的双翼,融合了力与美的矫健身躯,沉重的威迫感压下,无论使徒还是人都不禁屏息。
“哼……来场盛大的反目吧。”依路珂汗如雨下地喘息,身形有些淡薄,使用了如此大的权能也令他元气大伤。
杨阳的法杖从指间脱落,诺因的眼珠子差点弹出来,而扎姆卡特则是下巴脱臼。
“老老老老爸!”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前血龙王凯尔塞亚特,和前黑龙王拉克拉罗斯。
“嗯哼,不孝子,好久不见。”扫了同样呆楞的“儿媳”一眼,凯尔塞亚特用一种漫不经心又极具魅力的态度道。扎姆卡特余悸未平地指着他:“你你你为什么……”
“可怜的儿子,你怎么变结巴了?是不是被那个人类压迫太久?唉,我早就告诫你要谨慎选择对象,你偏不听。”
月眼一眯,射出腾腾杀气。杨阳、诺因和拉克西丝合力钳住他,免得他大不敬朝公公丢风刃。
“闭嘴!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没节操的老色鬼!”扎姆卡特回过神,气急败坏地大骂,“你没事搅什么局!快滚回去!”
“就是没事才搅局啊,这是强制契约,我们一定得表示一下。正好咱俩也很久没切磋,来较量一场如何?”凯尔塞亚特不改吊儿郎当地下战贴。拉克拉罗斯早就不分敌我地屠杀起来,发泄积攒的精力——冥界实在太闷了!而这么一来,一直作壁上观的黑暗骑士被迫下场,圣精灵们也纷纷举起造型精美的水晶长弓。
“奉陪。”忘了肩负的重任,扎姆卡特兴奋地变回龙身。知道劝不回他,月用扩音术嘱咐:“别闹出龙命,灵魂不能死两次。”凯尔塞亚特嗤鼻:“这小子打得过我?”
大混战开始,龙对龙争斗,黑暗骑士与圣精灵联手屠龙,火球与冰尘齐飞,暴风呼啸,毒雾喷洒,渺小的地面部队只有挨宰或被踏扁的命,连勇者们也只能瑟缩在狭窄的结界里唏嘘感叹。
好像变成爆笑剧了……杨阳抹了抹汗,问会走路的图书馆:“前黑龙王怎么不是八个头?”
“本来就不是八个头,据说巴哈姆斯之所以异变就是他施咒造成的。”
“哦,真是残忍的老爸。”
肖恩等人就没他们这么好命可以闲闲纳凉,丽芙再次向维烈射箭,打断了异能释放。解除束缚的众领主一跃而起,没再给他机会,梅杰安打出三道疾病射线,可惜被魔核免疫;但奇蜜拉的幻术攻击收到了成效;克鲁一招「风吼破」吹飞了赶来救援的肖恩。重回天空的哈玛盖斯扇动六翼,准备一次歼灭这批敌人。维烈没有布下空间阵,领主们可以用瞬移逃走,而丽芙有神锤保护。
虽然以他的魔法水平能够杀了维烈,但是必须把这个男人留给父亲报仇。
强烈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洁白的冰晶层层往上形成致命而美丽的漩涡,空气被杀意和低温冻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冰红色的巨龙身上,连龙王们也不例外。扎姆卡特抛下和父亲的决斗,朝敌人倾吐灼热的龙焰。
“长进了啊……”笑叹了一声,凯尔塞亚特用长尾一扫亦敌亦友的同伴,“喂,你也该杀够了吧?走了,接下来没我们的事了。”
亡灵们无声无息地退场了,以此为契机,胜利的天平再度摇摆。
时间静止的一刻,明朗的男声撕裂了僵凝的气氛:“强制变身!”
蜜色的长指划出光的文字,化为咒符飞向目标。
这招是肖恩从兄长那里学来,但是他无法做到席恩那么彻底,被光文击中的哈玛盖斯震了震,褪去龙形,恢复少年的外貌,脸颊上却还残留着浅浅的鳞片状纹路,背上也依旧生着三对膜翼,帮助他稳住身体,然而,这反而害了他。
血龙王的吐息——「血红咆哮牙」命中了古代龙,他浑身燃烧地坠下。
“哈玛盖斯!!!”
依路珂和丽芙惊呼,奇蜜拉也分神了一瞬,被敌人脱困,重掌控制权。
担心兄长的冥王正要赶过去,月神和风神分别从两边拦住,用神力牢牢困住他。
战斗进入尾声。
魔军已全数阵亡,指挥官萨菲身受重伤,倚着蛇杖摇摇欲坠,上千枚箭头对准他;克拉费里格也被圣矮人们用锁龙链团团绑紧。数不清的焦尸散落在大地上,焚风挟带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人们的鼻端。
但没有人放松,挨了血龙王一击,还从高空坠地的古代龙竟然看不出什么伤势,委实强悍得惊人。不约而同的,杨阳等人携手展开攻击,高傲的使徒们则不屑合围。
金色的斗气波射向前来援救的丽芙,正中小腹,将她打得倒飞出去,冰煌脱手,一头栽倒在地。佛利特以和小短腿不符的速度飞奔过去,斧头压在那纤白的颈项上——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韧性十足,只能做到这么绝的地步。
圣十字剑斩向哈玛盖斯的后颈,交击的部位迸出紫黑色的雷光,这是龙鳞的防御力量。月一边用沉默和风索争取时间,一边喊道:“集中一点攻击!”
这是正确的指示,但伊莉娜的主意更简明有效:“拔下他的翅膀!从伤口刺进去!”
离得近的肖恩和稍远的扎姆卡特迟疑着没有动手,后发先至的诺因却果断地执行,血泉喷涌,夹杂着一声压抑的闷哼。
来不及拔的冷血城主怒视面露不忍的同伴:“还愣着干什么!砍下他的头,或者砸碎他头顶的能源石!”
肖恩没有响应,或者说无法响应,哈玛盖斯的身影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魔法元素激烈震荡产生的破坏暴风圈,以亿为单位的光雷炸裂狂舞,仿佛在地上升起了无数小太阳,肉眼难以忍受的白光刺痛双目,膨胀的涡轮和实质化的怒气翻搅碾压着身心,在到达饱和的瞬间,陡然迸裂开来。
万雷齐发。
难以计数的紫电蹂.躏着早已满目疮痍的大地,可怕的轰鸣使得耳朵失聪,杨阳抱着头趴在地上,根本无暇顾及同伴的情况,全部的精神都用来抵御那快要逼疯她的雷鸣。她甚至觉得自己死了,□□被蒸发得一干二净,灵魂在闪电的洪流中烧灼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虚脱地爬起,失神地环顾周围。良久,朦胧的光景才渐渐映在她泪水模糊的双眼里,笼上困惑的薄雾,然后是惊骇。
消失了!
神的使徒们……那支光辉强大的军队,消失了!
惊悟如闪电劈过她的脑海,引起懊悔和恐惧:原来如此!这才是席恩的目的!
他们以为他虚弱,正好乘机偷袭,却不料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下,还被反过来利用这种心态,有恃无恐地亮出底牌,结果……就连己军的败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乍看是两败俱伤,魔军也全军覆没,但餍魔之王、暗影之王和无面之王的部队还保存着!而且恶魔的资源是取之不竭的,不像使徒!使徒死了就没了!
更糟的,他们这下是处在被宰割的状态。
她苦笑着,万念俱灰地抬首,不意外地看到魔域之王静静地悬浮在秋日的澄净蓝天下,纤长的黑发随风微扬,身穿金线刺绣的淡蓝宫装,如捧珍宝地抱着人形的哈玛盖斯,身旁伴着白发红瞳的女仆。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他们,既没有得色也没有怒意,苍银的瞳却蕴藏着炽热又冰冷的危险刀光,割得幸存者们感觉像被真正的利刃凌迟,背部被冷汗打湿。
扑通!一名蓝发的女性精灵跌落在无面之王脚边,认出正是自己视若亲姐的水精灵娜夏,欧斯佩尼奥愣住。
依然没有开口,魔法神的身边却浮动着异样的气息,闪耀的符文凭空浮现。变故化为冲击激活了停滞的思路,拖曳着光尾的火凤凰扑向魔王,暗黑神抬手祭出神罚之剑,中城城主的手握紧剑柄……但他们的反击全部在以零打头的时间里泡汤。
魔法神以灵魂咏唱魔法。
他现在的身体是太过虚弱,刚才的神力调用已是极限,铲平使徒大军也是极限,若是敌人一拥而上,速度可能跟不上,强度也未必压得下,所以他早早思考出对策。
席恩创造了用意志直接驱动魔力的方法,让思绪穿越时间之壁,在开始步入终结,在最初就抵达最后,不同于还是需要准备且只限于低阶的默咒,这是心血书写的瑰丽篇章,是震撼寰宇的魂之咏。
光翼被切断的火凤凰直直坠落,四名神祇被困在紫色的光团里,神剑从麻痹的指间弹飞,被固定为人身的血龙王挨了一发霜冻射线,两位神女被魔封法球罩住,被力场术高高吊起的黑发少女则起到人质的决定性作用。
一举奠定了胜局,席恩却连检视自己成果的空闲也没有,一手按嘴,爆发出一阵剧烈到令人怀疑会咳出心肺的呛咳,鲜红的血液从修长苍白的手指间流淌而出。
“主人!”已经痊愈的哈玛盖斯撑住他,接着改成扶抱,因为席恩半个身体都挂在他肩上,被一波波剧痛折磨得不住痉挛。
“父神!”
依路珂也担心地飞近,却因为个矮帮不上忙,急得团团转。
“席恩……”肖恩关怀地踏出一步,顾虑人质和虎视眈眈的领主们,不敢妄动。
他真的很虚弱,可惜我们没能把握机会。近距离目睹的杨阳唉声叹气,又隐隐有点悯意和不真实感:这个咳得像快死掉的家伙竟然是魔王,还屡屡把我们打得惨兮兮。
“没事。”法师低沉柔和的嗓音因为激烈的咳嗽透出嘶哑,使每个人感到如同灵魂冻结的奇妙战栗,他平板如镜的银眸一一扫过诺因等人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纯然的讽刺,“这下可以好好谈谈了。”
肖恩莫名的羞愧,眼角瞥见友人一脸惊诧,死死瞪着兄长,用纳闷的口吻道:“怎么……”
“呵,宰相大人,你三番两次被我做手脚,还没学乖,偶尔检查一下身体么?”席恩直起身,不掩奚落,冰镜似的瞳更爆出嗜血的恨意。上次用心之封印时,他就施加了决不能攻击自己的暗示,由于建立在菲莉西亚的暗示之上,效果格外的好,而这股精神力也会给菲莉西亚提供助力,可谓一举两得,相辅相成。
“你——”维烈愤恨地咬牙,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哈玛盖斯。席恩眯起眼,一刹那怒火几乎冲破深厚的自制。
“你试试看!看是你先杀了我的养子,还是我先杀了你的女儿!信不信我把她连同魔核一起绞成肉泥?灵魂撕成碎片给你陪葬!他妈的真不识相……”
“住手!”听到兄长骂粗口,肖恩明白他濒临失控了,连忙将显然情绪失常的友人拉到后面,恳切地道,“求求你,别伤害杨阳!”
“……哼。”席恩以余怒未平的冷笑回应,调整散乱的呼吸,让理智重新掌控意识。肖恩环视东倒西歪一败涂地的同伴,缓缓垂下圣十字剑,挤出沉重的投降宣言:“这次是我们输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席恩怔了怔,不假思索地道:“想来你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就别再不自量力上门讨打,收心待在艾斯嘉好好打仗。”
然后等着被你玩弄,杀上门算总帐是吧?杨阳等人暗骂,又拿他没办法,更不会蠢得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挑衅。
“好…咳咳,好吧。”轻声咳了咳,魔王示意部下们回来,“很抱歉我没力气再送走你们,一会儿我会解开镜环,开个空间门,你们排好队通过,表现得友好点,不然我也只好对侍卫坦诚你们是刺客,请你们吃几天牢饭。”
可恶!众人更加不爽,但表面还是乖乖点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席恩打开混沌囚笼,拉克西丝三人几乎是一解放就被法则强行驱逐,回到神域调养;史列兰更糟,身形渐渐变淡,化为一把长剑跌落在地——他连异质化的能量也没有了。
双月高悬于夜幕,在星辰的点缀下交织出迷离的光晕,一扇流动着七彩霞光的门扉若隐若现,冰冷的夜风徘徊在庭园里,原来外界不知不觉已是晚上。
“殿下!”火把的光芒和整齐的脚步声迅速接近,一队侍卫神色惶急地绕过花丛,都露出喜极而泣的神情,“太好了,您平安无事!我们到处找您!这…这些人是……?”
侍卫们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肖恩一行,这不奇怪,先是发生隐形刺客杀人事件,再是尊贵的皇子失踪,这帮服饰像外国人的家伙个个灰头土脸血迹斑斑,刺客倒是不像,比较像难民。
“他们是我的客人,不用担心,下去吧。”席恩淡淡地道。众侍卫都很不放心,但是看阵仗不像挟持,反而是那个好像不能动弹的黑发少女被丽芙双手反剪,像遭到胁迫一样,判断他们的殿下确实不用他们操心,依令撤走。
“比咕~~~”嘈杂的声响刚刚远去,一只奶白色的史莱姆一蹦一跳地从敞开的落地窗溜出来,欢呼着奔向主人,半途停住,疑惑地在他和肖恩之间比对。
“小胖!”
席恩和肖恩异口同声,只是一个是斥责,一个是吃惊,一愣后,面面相觑。
这…这两个家伙……杨阳第一个想通前因后果,差点吐血,真想不淑女地大吼:拜托你们别争了!你们实在是一丘之貉啊啊啊~~~~
似乎终于搞清楚谁是真正的主人,小胖蹦到肖恩怀里,亲热地磨蹭。棕发青年反射性地抱住它,琥珀色的眸子却定定凝视兄长,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深入骨髓的痛苦。
“哼,原来它把我当成你了。”席恩扭曲地笑了一下,“想必也是你喂它喝牛奶,哈,真可笑,我这个样子哪里像你了。”
“席恩……”肖恩心痛如绞,不知说什么好。杨阳也不再觉得好笑,在酷似寒冬的风里轻轻叹气。
“好了,弟弟,管好你的宠物,别再让我看见它。”反射着清冷月辉的眼眸再度变得没有表情,席恩开启空间门,比了个请的手势。伊莉娜首先迈入,余人看了看杨阳,也只得不甘不愿地跟上。诺因却没有动,嗅出一丝不妙的征兆:“放了她。”
想起那片撕下的翅膀,席恩笑了,酷烈的微笑。
“还没认识到自己的立场吗?真是没脑子的小男孩——她得留下来。”
“什么!”还没走的肖恩、维烈和诺因齐声大叫。席恩还是保持淡漠的语气:“如果你们还不识相,我会把她的脑袋拧下来送给你们当礼物——放心,等潮汐影响过去我就放人。没有她,你们当中的某些人大概连饭也不会吃吧。”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诺因手里的佩剑。
无计可施,诺因等人只能饱含屈辱地沉默。这次的苦果比上次更难咽,他们不得不抛下重要的同伴,换取她的安全和自己的苟活。
走进空间门之前,肖恩转过头,只见兄长站在回荡着遥远浪涛声的夜空下,与黑暗的背景交融。
嗫嚅了片刻,他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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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居然就这么夹着尾巴回来了?把阳丢在那里!有没有脸啊!?”
昭霆双手叉腰河东狮吼。耶拉姆站在她身侧,虽然不说话,眼里也射出强烈的责难。对他而言,两个师妹是目前世上最重要的人,一个被扣押在魔王的宫殿里,叫他怎么能不担心。
大败而归的人们一声不吭,保持僵硬的姿势,既不辩解也不回应。他们自己就很不好受了,昭霆的指责等于往伤口上撒盐。
“好了好了,大家平安回来就好。”吉西安打圆场。
“阳没平安回来!”昭霆气极,一头往外冲,“不行!我要去救她!”耶拉姆一把拽住她:“你疯了!你连路都不认识!”他也生气担忧,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
“那我就游过大海找!”昭霆确实急疯了。轩风好言劝道:“小霆,你冷静点,先听他们说完具体的情况。”贝姆特有力地附和:“没错,就算你要游过大海,也要搞清楚那条海有多长。”昭霆重重一哼,抱胸在椅子上坐下,摆出逼供的架势。
于是月用沉稳的语气细述经过。听罢,室内久久无人说话,沉默从冷却的茶水冉冉上升,在天花板弹破。
“这么说席恩是被潮汐现象影响了?”贝姆特为严峻的局势皱眉。他的世界原本和这些怪力乱神无关,然而时代的激流将他卷进了这团混乱。
“没有用。”伊莉娜清脆如夜莺的嗓音带着冰针一般的冷锐,“他是个懂得化危机为转机的男人,聪明、狡猾、机变,几乎无懈可击。我们都低估他了,付出的代价可能是毁灭性的。但沉溺于过去的失败于事无补,至少我们还有准备的时间,还保有我们的命。”月由衷赞同:“说的没错。”
“那阳怎么办?”感于沉重的气氛,昭霆发热的头脑稍稍清醒,小声问。肖恩苦涩地道:“我想席恩不会杀杨阳,他还没折磨够我,不会这么快宰了我身边的人。”他已经无颜面对朋友们。
“那个变态小子!”佛利特忍不住骂了声,这次他的酒友没心情纠正他。维烈安慰道:“别难过,肖恩,我们可以试着去救她。”
一片哗然。倚着墙的诺因站直身体,坐着的几个也动了动,投来惊讶的目光。
“去送死?”肖恩不可思议地反问,深深注视友人,“你不对劲,维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像你非要置我哥哥于死地一样!”
“……这是王的意愿。”良久,维烈别开眼,给予真实也是谎言的答案。
事实上,他讨厌那个人,非常讨厌。
这股厌憎之情就像岩浆般在他胸口翻涌,烧灼了他千年。好几次,他握着囚禁了那抹冰色魂焰的冥灵晶,想把它捏碎,是想起这对双子之间的命线联系,才及时收手。
不单单是因为他对肖恩所做的事,还有更深的,他不愿去触摸的理由。
当年,那个人对着愤慨的他,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轻蔑的……
还有即使被逼到绝境时,也隐隐透出睥睨的眼神,像直直看进他的灵魂深处,明了他的动机,又不屑对他做出任何评价。漫不经心地挖得他血肉淋漓,还弃如鄙屐。沉默的,面对指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渣会有那样的表情?他怎么配!那种神态,那种眼光,那种气质是独属于父亲的!不能容许,肮脏透顶……
肖恩如遭雷击,陷入矛盾的窘境。他之所以不能原谅兄长,主因就是菲莉西亚和帕西斯。扎姆卡特却嗤之以鼻:“撒谎也撒个高明的。”
“啊?”维烈回过神,防备地瞪他,“你什么意思?”
“算了。”红发青年一甩头。身为龙,他其实无法真正了解那么纠结阴晦的心态,是下意识的猜想。月疑惑地来回扫视,决定私下盘问情人。
“我认为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得好。”芙米开口道,“万一满愿师小姐因此出事就糟了。”诺因按捺内心的焦虑,沉着地道:“没错,你大概想用你的异能单独潜入吧?但是席恩对你下了暗示,你有什么小动作,他会感觉不到?先找出来解除再说。”
这小子总算长进些了。月欣慰地瞥了他一眼,道:“少安毋躁,等到约定好的期限。如果席恩不放人,我们再设法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