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瞳孔像是有一瞬间变色,半晌没有说话。他终于垂下眼帘,说:“木姑娘既然是二弟身边的人,在下实在失礼了。”
海棠说:“大长公主和二公子这种安排,我当时没有拒绝的权力和能力。我现在功夫终于没有妨碍了,我不想在他们身边当丫鬟了。”
凌云手暗自扣着桌子,强忍心中的酸涩妒恨,好一会儿才问:“二弟知道你的想法吗?”
“他不知道,我跟他没有办法沟通的。大公子跟大将军提一提,大将军若是能做主放我,二公子也不能反对。”
凌云问道:“二弟待你不好吗?”
海棠诚实回答:“他现在没有待我很坏,但是将来就不一定了。大长公主将我送他不过是想要控制儿子,她很快又送了青莲去与我搞平衡。二公子不过是把我们当个玩意儿,没有一分感情。
将来二公子娶了喜欢的少夫人,依照大长公主的性子,我们得做她的刀去为难少夫人。我岂不是两头不是人?”
凌云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海棠郑重道:“没有什么比这更清楚的了!如果大公子不帮我,将来我受不了时或许会杀了大长公主和二公子,然后落草为寇。大公子也可以杀了我救二公子,但是杀我对大公子没有什么好处。”
“杀你?呵呵。”凌云暗想:我又如何能杀得了你?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
凌云深吸一口气,“既然姑娘铁了心要离开将军府,在下自当尽力。”
海棠起身敛衽,施然然朝他行了一个万福:“多谢大公子,我就静候大公子佳音。”
……
燕七从城中回庄子,正去凌云院子求见,小厮回报说:“公子在书房一整天都没有出来了,好像喝了很多酒,燕七哥去劝劝才是。”
燕七十分担忧,到了书房外禀报,一时无人应承,他自小和凌云一起长大,于是自己推门进入。
却见凌云醉倒在贵妃榻上,地上躺着好几个酒瓶子。
燕七吃了一惊,忙上前去探查凌云安危,凌云忽然睁开清亮的眼睛,燕七差点被吓着。
“大公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凌云眼睛恢复些清明,揉了揉太阳穴:“安置好二皇子行辕了吗?”
燕七回答:“大将军亲自赶回城,迎二皇子入了行辕,大长公主也和他见了面。我回来前,二皇子问起那位姑娘,二皇子想要召见她。”
凌云抿着唇,沉默半晌才道:“她是姑娘家,有所不便,我没有听她说想要见二皇子,这事以后再说吧。二弟呢?”
燕七回道:“二公子也见了二皇子,二皇子倒显得对二公子很看重。”
凌云冷哂:“表兄弟么,自然不同。”
燕七总觉得自家大公子有点奇怪,可是说不上来。
凌云又问:“明日父亲在军营还是在将军府?”
燕七道:“二皇子此次受了点惊吓,一时半会儿不会去巡视营区。大将军还要应酬二皇子,只怕这两日不出城了。”
凌云心想营区日常也有叔叔、姑父和几员猛将坐镇,暂时不去军营,只要无战事也出不了大事。
凌云由燕七扶着坐上了一张轮椅,燕七推着他出了书房,他还未用晚膳。
摆饭时也是燕七相陪,见燕大娘亲自端了菜上来,凌云问道:“木姑娘用过晚膳了吗?”
燕大娘捧了羹上桌,回道:“公子没有另外的吩咐,所以我两刻钟前差人送了膳食去客院,该是用了。”
凌云轻轻点了点头,又问:“她整日在干什么?”
“听说她在校场和几个护卫练功,还指点他们功夫;下午和张大夫在一起,应该是讨论一些医理吧。”
凌云喃喃:“她倒挺自在……”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不自在么?
……
海棠在“念慈庄”住到第四天时,见到了凌振越大将军。正是早两天凌云赶回将军府请他回来的。
海棠这时穿着燕大娘她们帮她做的新女装,其材质也仅次于将军府小姐凌霜儿的了。为了赶工,虽然是贵女们常穿的样式,只没有多余的绣花,反而更加清雅。
水红色的襦衫、月色的百褶裙、淡青色的褙子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雅致。她一身冰肌玉骨,因为习武身姿昂扬优美,一张瓜子脸上嵌着一剪秋水眸。
凌振越一见这美丽得不像凡人的女子吃了一惊,自从他心目中的妻子去世,就再没有见过。
但这女子和宋氏是不一样的,她的神态与容貌有一种矛盾的美,却没有那么宋氏楚楚动人,不违心地说,她的这种魅力比宋氏更加吸引男子。
她的眼神清亮清冷,旁人难及,却带着一种理性的距离感和神秘感。凌云坐在凌振越下首,看了她两眼,又眼观鼻,鼻观心状。
海棠还有求于他们,就算是做交易,她也像现代交际时一样绝对讲礼数。她朝凌振越福了福身:“见过大将军、大公子。”
凌振越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请坐下说吧。”
“谢大将军。”
海棠入座后,凌振军才道:“我已经听云儿说过你的情况了,你救了二皇子,于我凌氏有大恩,我凌氏确实不该再让你为婢。我若做主让霄儿扶你做正妻,你可愿意?”
海棠可不相信凌振越真的毫无门第之念,单因她的武功就转而让她当儿媳。或许他接受了伪平民女主,可是就算那样,大长公主还是会做妖的。
海棠摇了摇头:“大将军不必试探,我决不会做大长公主的儿媳。就算大将军就算没有门第之别,二公子心中的真爱也不是我,我也不喜欢他这样的男子。”
凌振越沉默了一会儿,问:“霄儿哪里不好了?”
“他没有什么不好,我就是不喜欢他,我在他身上看不到我想要的生活。”海棠没有那么傻,会对着一个父亲贬低他儿子。
凌振越道:“我凌氏虽不敢称富甲天下,但是嫁给霄儿也可锦衣玉食。”
海棠淡笑:“锦衣玉食也不只侍候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一条路。比如我若治好大公子的腿疾,大将军可愿许我十万贯钱?”
凌振越目光沉静:“你真能治好?”
海棠道:“我可以试一试,如果我练出本派的秘药,就能重新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