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母亲当年死的地方。”狼族长老带着清浅的微笑,残忍至极地含笑回忆道,“我当年亲眼看着的……小竺,你母亲虽然只是个人类,但是不得不说,她是个很漂亮的人类。温柔知性、善解人意而又倔强坚韧,比起出身高贵、实力雄厚顺带着脾气也傲的犬紫夫人,确实更令妖动心,也难怪你父亲当年不怕死地甘愿为她一错再错了。”
“漂亮的人类,就算是一点一点流干了血,那也是很漂亮的。我当年眼看着她被缚在万妖坛之下,蹙着眉头咬牙忍着疼,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被放干了血,然后在极其不情愿地情况下帮助我们顺利开启了万妖坛,就这么满眼痛苦地无声地流着眼泪死去了的时候,我就在想……她一定很好吃。”
“如果不是祭万妖坛的术法必要,我一定会在当年的混战中把她给抢过来,好好地吃掉她……光是看着,我就知道,这个女人的眼泪、血肉、骨头甚至灵魂都肯定是香甜可口的。”
痴迷而又幸福的微笑回忆,刻意为之而又令人作呕的黏稠语调,险恶至极。
井竺到底是道行不够,哪怕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心底警告自己“他是故意的,不能如他所愿”,可在他听到这些腥臭恶心的话语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地森然红了眼,整个妖都愤怒得战栗了起来。
——杀了他。
——把他们都杀了。
井竺的耳畔嗡鸣着,混战的厮杀声里,忽然轻微却又清晰地传来了两道这样的声音,像是出自于他本心的声音一般,在这满目血色、满耳厮杀的纷乱世界里一遍遍地回荡着,一声更比一声坚定,一声更比一声洪亮。
那是恶灵的诱惑。
半妖天生较弱,而心神力量不够雄厚坚定的半妖,一旦失控,更是极易受到恶灵的蛊惑,沦为恶灵的养料和差役。
而此时此刻的井竺,一如狼族长老和恶灵势力所期望的那般,终究难以跨越自身天生弱势与缺陷地陷落了。
铺天盖地的红,自井竺殷红的双眼,火速蔓延遍布了他眼中的整个世界。
对他口吐恶言的狼族长老仍然悠哉悠哉地伫立在他面前,向他报以幸福而又残忍的微笑。
只此刹那间,井竺身上的戾气暴涨,乃至于惊得原本悠闲得意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失控的狼族长老都下意识地闪身错开了几步。
但是下一分钟,重新站定脚跟、安然无恙的狼族长老看着成功失控了的井竺,脸上再次流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意,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微笑,而是猖狂而又满足的大笑,嘴角咧得都遮不住他那锋利尖锐的可怖兽牙。
“虽然当年没能成功吃到你母亲,但是没关系……现在,我可以吃了你。”狼族长老肆无忌惮地伸出舌头,冲着井竺一脸痴馋而又贪婪地舔了舔牙齿,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咽了咽口水,“你和你母亲一样,看着……就很好吃。”
井竺骨骼疯长,瞳仁尖利地赤红着双眼,化为原形猛地向狼族长老扑了上来。
狼族长老邪恶地弯了弯嘴角,早有预料地与井竺同时切换回了原形,和眼前这个失了控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狗崽子半妖开始了作为妖族最原始的□□搏斗。
这场□□搏斗的结果,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井竺眼里的殷红在撕杀中满溢到了现实的世界里。很快,他便被恶意满满的狼族长老玩弄得遍体鳞伤,无力抵抗,倒在了他母亲二十多年前曾经倒下死去的那个地方。
“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么……小竺,你和你母亲一样。”狼族长老微笑着,重新化为衣冠楚楚的原形,浑身不沾染一滴血渍地徐徐向他靠近,最后在他面前大约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弯腰,凑近了井竺渐渐在蒙眬中失去焦距的眼睛。
“你们很好,也很好吃……”狼族长老故作同情地轻叹了口气,嘴角却仍然诚实随心地挂着幸灾乐祸的满意笑容,“你们太弱了。所以,便天生注定是属于我们的猎物——这就是你母亲的命,也是你们半妖的命。”
“你们不甘认命,便活该要加倍受苦。”
撕破了表面和平的伪装之后,狼族长老的狼子野心光明正大地写在了脸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似是不解地喃喃问道:“说实话,我一直都不是很理解……”
“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白白多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值得么?”他对于垂死挣扎的愚蠢弱者们的不屑和嘲讽也悉数如实地全写在了脸上。
“你怎么就知道……结局肯定是一样的呢?”匍匐在地无法起身的井竺躺在满目的血色和阴翳之下,或许是因为濒危垂死的缘故,神智渐渐清明了几分。
井竺颤抖着鲜血四流的眼皮,艰难地抬眸看向不远处冲他微笑的狼族长老,用同样不屑和嘲讽的语气,出气多进气少地断断续续地反击他道:“这世间……何其……广阔……你……不过是……比我……强大了些许……又……怎知……自己……在……别的存在面前……不属于……弱小呢?”
“呵呵。”井竺扯了扯嘴角,向狼族长老报以一个教他觉得匪夷所思的疯狂微笑,用他那双血色满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如同立下诅咒一般轻轻向他宣判,“就算……我死了……我也……能赢你……你……信么?”
“你们……自以为……强大得……拥有一切……其实……一直都……一无所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赢到咳咳咳……”井竺伤势过重,恢复不及,说话间又自重伤濒危的五脏六腑里咳嗽着呕出血来,但却依然微笑着,故意盯着狼族长老,继而语气不无恶毒地一字一句反击他道,“——值、得、么?”
狼族长老在那一个瞬间蓦地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惊恐。
尽管这很不可思议,但是这一瞬间的惊恐确是事实。他甚至似是有所错觉,在眼前这个弱小而又可笑的小狗崽子半妖身上,看到了他那强大而又坚韧的父亲犬阆的影子。
或许井竺今天确实会死在这里,但他也终将会如同井竺说的那样,输得一败涂地。哪怕井竺现在死了,也能够化为厉鬼抑或是恶灵,有朝一日回来撕咬或是反噬一无所有的他。
——最终取得胜利的,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