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康?
谁呀?
贺嫣公主要嫁之人不应该是端王爷吗?这张伯康又是哪来的无名小辈?
你没听说是武安侯府吗?
可这武安侯府不是姓杜吗,这个张伯康又跟武安侯府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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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公主话音一落,如石坠入海瞬间激起千层浪花,吃惊的、好奇的、疑惑的、失望的,接连在众宾客的脸上上演,硬是将叶寒没演成的好戏主动接了过来演,而且演得精彩非凡,一时间宴上众人神情千变万化得,那叫一个好看。
对此一幕叶寒无心一看,只对眼前自己刚任的这个小妹,以及她方才口中说的那个心上人,很是好奇, “张伯康?”
叶寒口中轻声细念着、这个不是很陌生的名字,她很确定自己曾在哪儿看到过,或是何人口中提起过这个名字,而且还不是一两次,但突然经贺嫣公主这么一提起,脑子又不能立马将之记起。
叶寒只好将疑惑目光投向、斜坐在席间右前侧的杜老太君身上,若她方才没听叉,贺嫣方才说的应是“武安侯府张伯康”。
“杜老太君,这贺嫣公主口中的‘张伯康’,是你武安侯府人?”叶寒开口问向、已站起身来的杜老太君。
一手拄龙头拐杖,杜老太君朝叶寒微垂着头回道:“回端王妃的话,贺嫣公主口中的‘张伯康’,正是老身的小外孙。”
经杜老太君这么一提醒,叶寒这才瞬间想起、之前看过的各府人员名单。
这个张伯康,不仅仅是杜老太君唯一的亲外孙,还是去年在上元灯节时挺身而出、救了苏琉璃的书生张定,伯康则是其字,怪不得当夜他一介书生、敢替苏琉璃出头,原来是铁骨铮铮的将门之后呀!
叶寒看了眼阶下近前处、面露含羞的贺嫣公主,不由对杜老太君开口夸道:
“曾听王爷说过,武安侯府一门三代尽为良将,女子也能上阵杀敌、巾帼不让须眉,当年侯府嫡女与其夫婿驻守在齐平边境多年,安境保民劳苦功高,只是不幸战死沙场,委实可惜。
不过好在存了令孙这一血脉在世,可一承其志。当年耶律平率后褚大军围困并州城,若不是令孙出言献策,毁了后褚运粮粮道,以致于耶律平短时间内无法大举攻城,要不然哪还有你我今天。”
杜老太君谦虚回道:“王妃谬赞了,老身孙儿只是尽了其身为北齐男儿、应尽的职责而已,不值为谈,若真说起功劳,老身孙儿又怎比得上王妃您:
当年后褚围城一围就是三月,飞鸟难尽,若不是王妃您未雨绸缪、备好足够的粮食,支撑到陆将军率援军归来,这并州城恐怕早已饿殍遍野,守城的将士和城内的几十万百姓,恐怕也都成了后褚的刀下魂。”
场面做戏互相吹捧,叶寒虽不知其真心为几何,但至少没有坏意,便颔首一笑领了她这份好意,亦开口回谢,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杜老太君这份好意,叶寒宛转一眼看了下阶下的贺嫣公主,笑说道:
“我听说令孙好像现在已不在并州,而是去了夏州为官,年时从夏州回来述职的官员、无不对令孙夸赞有佳,说令孙在夏州平祸乱治流寇,兴农桑安州民,文武兼备品性善德,他日必为我北齐栋梁之才。”
世人谁人不爱听好话,杜老太君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女子,但亦是一爱孙心切的普通老太太。
叶寒所说虽有些许夸耀之嫌,但对疼爱孙儿后辈的杜老太君来说自是受用得很,口中虽连连谦词回着,可笑得却合不拢嘴,那被层层皱纹包围压扁的老眼、亦笑成了好看的月牙弯。
叶寒很喜欢眼前这简单豁达的老妇人,一笑不见半生辛劳,同时又一心二用,瞧见近阶前、安静无话的贺嫣公主双手微绞,于是趁着杜老太君心情大好,话锋一转趁热打铁问道:
“就是不知令孙如此俊才,可有婚约、已成婚否?”
“回王妃的话,老身孙儿虽已二十有五,但尚未成婚,亦无婚约在身。”杜老太君看了眼临阶前站着的贺嫣公主,未敢隐瞒如实向叶寒回道。
使君未有妇,罗敷尚无夫,相逢正适姻缘正好,叶寒细瞧见阶下贺嫣眼中藏不住的欢喜,心里也不住为她高兴,但为了她好,还是忍不住多打探细问一下对方情况,以免误了她终身。
未等叶寒开口问话,就听一声轻狂微尖的娇笑划破宴上安静,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原是今日未发一言的忠武将军府的秦夫人终于开了金口,一张嘴便是笑中藏针:
“杜老太君方才说道‘令孙已二十有五’,这般年龄已是早成婚为父,怎么令孙还孤身一人,可是武安侯府眼界太高,瞧不上并州的官家女子,还是令孙有何难言之隐,不能娶妻生子呀?”
这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说话总有一方门道,明明说的是打人脸得罪人的话,却能在轻松笑语的裹挟下,硬是将它说成一平平常常的玩笑话。
对此,你还不能生气,你若生气计较了,反倒却成了你的不是,说你小气心胸狭隘,让你情礼两方都占不了理,丝毫奈何不了她。
秦夫人众目睽睽之下刁难杜老太君,叶寒有惑,不解以杜老太君这爽朗大气的豁达性子、怎会跟秦夫人结下梁子,常嬷嬷在其身后、小声为其解着惑:
原来这武安侯府与忠武将军府差点成为秦晋之好:
当年秦家小姐出门进香,偶然一遇策马而过的杜家嫡长孙,一见钟情,然后爱女心切的秦夫人、便亲自上门提亲,却谁曾想到被婉言拒绝了。
这下可好了,秦家小姐为此一天到晚在家寻死觅活、在外作天作地,硬是将一件无人知晓的小事、闹成了全并州人尽皆知的笑柄,闹得并州甚至整个西境有点名声的人家、都不敢娶,一直待在闺中蹉跎到二十岁、成了老姑娘,才勉强找了个临州普通人家嫁了,自此,这武安侯府与忠武将军府的梁子便结下了。
今日虽不是为杜家嫡长孙议亲,但以秦夫人的狭隘心胸,自是不会放过任何能让武安侯府丢脸的机会,这不,冲着杜老太君说话才会这么火药味十足。
溺子如杀子,秦家小姐有这般田地,秦夫人这当娘的居功至伟,怨不得旁人。
当然,这些恩怨纠葛并不是叶寒所关心,她又不是判官,只是考虑到贺嫣公主的颜面,想想自己还是得帮杜老太君一把,免得贺嫣公主面子上挂不住。
到底是半生沙场中过的巾帼女杰,面对秦夫人的刻意挑衅,杜老太君鹤颜淡笑,轻松化解道:
“老身日渐年老,自是比谁都希望能早一点抱上重孙,只是老身这小外孙儿是个极有主意的,性子也跟老身女儿一样要强得很,不愿沾家里的光到军营做事,所以弃武从文,去了私塾读书。
自十五岁便主动搬到外面去住,不提来历,不提出身,也不肯要家里的一分一毫,硬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举人,入职为官报效家国。
仕途如此,终身大事上更是如此,老身曾不知与伯康说起过多少回,但都他给挡了回来,非得要先建下功业才肯娶妻生子,这才以致于二十有五还未成亲,老身亦拿他没有法子,只好由着他去。”
说出去的话没变成刀子伤到人,反被对手挡了回来,本就量小的秦夫人自是气不过,但碍于众目睽睽,且有叶寒这位正一品的端王妃在,还是不敢放肆撕破脸皮胡乱发作。
叶寒见秦夫人还算有点规矩,知晓些轻重没再闹出些难看出来,便没再追究她方才失礼胡闹之事,便开口打着圆场说道:
“武安侯府一门英勇,令孙身为将门之后有此远大志向,杜老太君应欣慰才是,不过这成亲生子与建功立业,又不是两相冲突之事,且令孙现已是夏州太守,也算功业小成,也是该好好考虑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王妃说得极是。”杜老太君被说中了心中事,自是极度附和。
右手微抬,常嬷嬷连忙躬身向前将叶寒扶起来,叶寒起身下了主位,缓缓向贺嫣公主走去。
见这敢为自己来提亲的胆大少女回看自己时、眼中藏不住的娇怯不安,叶寒冲她温柔一笑、让她莫怕,然后主动牵起她微湿发僵的手,转头向前方站着的杜老太君,大方笑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