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短如春梦,人生几度秋凉》
长安春短如梦,不过几场绵绵春雨、瑟瑟春寒轻悠一晃,这夏意便爬上了城头,挤得春光无处容身。
薰风初入弦,借着暑日将来之前的最后一点清凉头,叶寒今日特下了懿旨,准六位太子伴读的嫡母入宫探望,但在去东宫之前,依照宫规各府嫡母得先去长宁宫、向叶寒叩谢恩典。
此时,初阳未盛晓风含凉,这六位太子伴读嫡母却早已齐聚在长宁宫正殿内,正向叶寒行礼叩安。
“臣妇赵桂芳/王若青/瞿墨玉见过皇后娘娘。”
“臣妇杜周氏/钱吴氏/林穆容拜见皇后娘娘。”
叶寒见到殿中六人今日第一次齐聚一堂,心情甚好,笑着说道:“今日宣各位来不过是闲话家常一番,不必行如此大礼,都起来入坐吧!”
“谢皇后娘娘!!”
六人连忙谢了恩,各自分散两侧席中落座。
为证明叶寒今日真是与她们闲话家常一番,各色茶点果子上后,满殿宫女太监便退了出去,只余下常嬷嬷几个做事可靠的掌事宫女、斟茶换碟。
“太子伴读自入东宫也有三月了,这三月里两处分离一面难见,各位在府中时,想必是没少想自家孩子吧?”
叶寒为君,君未开口这六人谁敢先说话,如今叶寒开了话题,今日这闲话家常也就随之开始,这其中,崔弘的母亲瞿墨玉最先回道:
“皇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小子是只泼猴,在家时没一天不上房揭瓦、弄得全府上下鸡飞狗跳,如今好不容易走了,得了几个月耳根清静,臣妇才不想这只泼猴呢!”
“你就嘴硬吧,说不定等会儿见到你家老么时,就你哭得稀里哗啦。”这瞿墨玉说话最是好玩,叶寒每次与她说说话、拌拌嘴,都能寻到不同乐趣。
瞿墨玉一张圆脸堆着笑,甚是没心没肺,“皇后娘娘就爱打趣臣妇,您认识臣妇这么多年,何时见过臣妇哭过。”
叶寒想想也是,这瞿墨玉一直是个心大的,就连生孩子时城外炮火冲天,也不忘把刚炖好的鸡汤吃完了再生。就这心态,她可一辈子都学不来。
“行行行,你不想自家孩子,可不代表其她人不想,你没看见杜老夫人来时、给自家孙子带了多少东西。”
叶寒正与瞿墨玉说着,却不经意就把话引到、太子伴读杜程的祖母杜周氏上。
杜周氏听到,连忙低下头谦虚回道:“崔夫人这是教儿有方有严母之风,不像老身一把年纪了,只会溺爱孙儿,明知道他在宫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还是忍不住这也担心、哪也担心,不知不觉,就准备了这么一大堆东西带进宫来,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都说老来爱孙不爱儿,说不定等哪日本宫也当祖母了,估计也是如杜老夫人这样,也许还要更甚也说不定。”
叶寒说完,目光忽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赵桂芳,好奇问道:“桂芳你今日给你家的宇小子带什么了,本宫方才见你拿着一篮食盒、甚是宝贵?”
被问道,一向举止大方的赵桂芳忽有些不好意思,回道:“这不是要去东宫看阿宇,我也不知给他带点什么,然后就自己做了点吃的,给他尝尝。”
赵桂芳话音一落,坐在她一旁的瞿墨玉、最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叶寒也没能绷住、捂嘴笑着,就连一向性子冷淡的王若青、也忍不住掩面偷着笑,而剩下的三人则面面相觑,颇是不解。
其中,太子伴读钱谨之之母钱吴氏,与王若青平日里有几分交好,不禁向她问及缘由。
王若青看了看、甚是局促不安的赵桂芳,难得一次打趣着人,说道:“吴妹妹你以前未去过并州,可能不知,咱们这位宋夫人上阵杀敌绝对是一把好手,可若说起做饭来,用她家公子的话来说,真是‘惨目忍睹’。”
钱吴氏还以为是什么稀奇事,宋夫人是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不擅厨道无暇钻研也是正常,于是主动对赵桂芳说道:
“赵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倒可以指点一二,虽厨艺不如宫中御厨,但做点寻常家常菜,还是绰绰有余的。”
瞿墨玉大笑道:“吴妹妹,皇后娘娘和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心,但你最好还是想想就算了。皇后娘娘宫中那位秋姑娘,多好的厨艺呀,可教了咱们这位宋夫人几天、就气得再也不教她了,知道为什么吗?”
瞿墨玉斜眼生着坏笑、看着羞臊满脸的赵桂芳,继续解着惑道:“做个蛋炒饭、蛋壳占了一半,剁个肉碎、能把灶台剁裂,炒个菜、能把锅底炒个大洞出来,你说就咱们这位宋夫人惨目忍睹的厨艺,谁能教好!”
“你这小辣椒,在皇后娘娘面前嘴还是这么泼辣,怪不得你家老幺跟只泼猴似的,原是随了你的性子!”
面对瞿墨玉不停的揶揄打趣,赵桂芳这在战场上、打得敌人魂飞魄散的巾帼将军,怎会受得了,直接便当着叶寒的面,与瞿墨玉斗起嘴来。
杜老夫人等人久居京城,见惯了各种花团锦簇下的阴招斗狠,今日一见如此直来直往、别开生面的斗嘴笑骂,甚是新奇和喜欢,便在旁也认真看着戏来。
而这样的一幕,叶寒也早已见惯,这两人都是直爽的性子,所以每次聚在一起,十次有八次都会如此,可偏偏越吵这两人的感情越好,颇有种打情骂俏之感。
“这初夏时节的杨梅最是清甜可口,要不你们俩先暂时休战,吃点果子休息休息,等会儿再战?”
见这两人斗嘴正欢一时难止,念及之后还有正事要做,叶寒只好横插了一句强行打断,赵桂芳和瞿墨玉两人吵得虽闹,但也明白自己此时此刻、身处何地,于是叶寒一劝,便知趣歇了话,喝茶吃起果点来。
一殿静下,叶寒抬头忽瞧见坐在末席的林穆容,低着头一句未发、仿若被排挤一般。
“瞧本宫这记性,一直只顾着与你们说话,竟把林夫人一人给忘了,着实不该。”说着间,叶寒放下茶杯,笑颜和善望着林穆容与之说道:“林夫人也有三个月没见到沈家小郎了,不知这次去看他,给他带了什么好吃的?”
林穆容性子胆小,不善言辞,本在一殿热闹中,老实当着隐形人好好的,却忽被叶寒问到,整个人如被雷劈中一般、给愣住了,若不是坐在临侧的钱吴氏、及时推了她一下,估计还不知才能从惊愕中醒来。
“妾身……民妇,臣妇也没给虞儿带什么东西,也就是一些在家时他喜欢吃的寻常小菜而已。”林穆容磕磕巴巴回道,头上插着的翠玉凤钗因头低得更低,显得更加显眼。
“鲍参翅肚做得好是自然,但要本宫说,这寻常小菜才更显手艺和心意,想必你在家时没少准备。”
为缓解林穆容的紧张,叶寒向身旁的常嬷嬷使了下眼色,然后对林穆容继续说道:“这支翠玉凤钗很适合你,你戴着别有一番脱俗之美。簪得也甚是不错,既不压妆容也不隐云鬓,衬得你越发清丽不俗。”
“臣妇不过是蒲柳弱姿,这一切都是托皇后娘娘的福。”传至耳边的女声太过和善轻柔,就像林间的鸟山中的鹿、给她一种纯良无害的感觉,渐渐,林穆容便放下满心紧张,能平稳回话起来。
这时,刚才离去的常嬷嬷又回来了,手中檀木长盘中,一支用上好羊脂玉雕刻成的凤钗、静躺其上,然后只听得叶寒与林穆容、继续说着话来,
“近日本宫这簪花侍女也不知怎么了,簪的钗总是让人不满意。今日见林夫人这钗簪得如此之好,不如给本宫也簪上一支,让本宫瞧瞧你的手艺?”
第一次见面就赐凤钗给林穆容,第二次见面就让她簪钗,皇后娘娘如此抬举林穆容,究其缘由,还不是林穆容的儿子沈虞行、曾救过太子殿下的命。
这些在场众人都清楚,包括林穆容自己心里也明白,但面对叶寒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好意,她总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德浅福薄,承受不起如此大的天恩。
但白玉凤钗已备好,凤命已出,林穆容即便心里再紧张怯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林夫人请。”常嬷嬷将手中端着的檀木圆盘递向林穆容。
林穆容迟疑一瞬,然后伸出手来,微颤拿起盘中那支羊脂玉做成的凤钗。果然是上好的羊脂玉,莹白如雪、手触生温,林穆容虽出身小门小户,但也明白这支凤钗比自己头上戴的那支凤钗、好了不知多少倍。
如此一想,林穆容拿着白玉凤钗的手、不由颤抖更烈,即便钗柄被紧紧攥在手心,但林穆容还是说不出的担心,怕凤钗坠地摔碎了。
林穆容攥着凤钗走近叶寒,看见凤位上正冲着她盈盈笑着的华衣女子,心里的紧张忽如潮水、一下就涌上头来,然后双腿就莫名一软,整个人一下倒在了地上,手中握着的羊脂白玉凤钗、自然也随之摔成了几截,在场众人见此一幕,莫不目瞪口呆。
“林夫人,这可是陛下送给娘娘的定情信物,您……您,您怎能摔碎了呀!”在场众人,属常嬷嬷最先回过神来,甚是痛心疾首说道。
可怜的林穆容、刚从摔在地上的昏昏噩噩中醒来,就立刻被眼前残酷的现实给打击到。
她连忙低头看着自己握着玉钗的手,手中美玉已碎多截,难恢复如初,然后又立即抬头,见上方那个原本盈盈冲她笑的华衣女子,此时笑容凝固不动,虽未如冰霜冷漠,但她脸上浓浓的失望和伤心却是一清二楚。
林穆容这才忽地想起常嬷嬷刚才说的话,这支羊脂白玉凤钗、可是陛下送给皇后娘娘的定情信物呀!就算是她有九条命也赔不起呀!!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妾身没想到会摔……会是这样,还请娘娘恕罪!”
林穆容又哭又磕头,若不是所跪处有软毯覆地,说不定她这额头早磕得血肉模糊了,而不是一片通红。
看着这一幕,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对林穆容颇是爱恨交织。
皇后娘娘有心抬举她,没曾想竟被她弄成这样,居然把陛下送给娘娘的定情信物都给摔碎了,也难怪皇后娘娘有气难平。当然众人也是有可怜的,林穆容半生坎坷不易,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又遇见这般倒霉事,真是老天有心不开怜!
林穆容头磕得一个比一个响,再这么磕下去身体也吃不消,众人最后还是于心不忍,于是赵桂芳最先向叶寒求情道:
“皇后娘娘,林氏摔碎陛下圣物是当有罪,皇后娘娘您责罚她也是应当,但今日毕竟是各府主母、第一次入宫探望太子伴读的日子,若就发生您责罚林氏的事,这传出去,对您、对太子殿下都不是什么好事。
依臣妇愚见,不如等会儿照旧让林氏随我等去东宫探望,等探望完后,娘娘您再责罚林氏也不迟,只要莫伤了太子颜面就好。”
说完,余下众人也纷纷向叶寒替林穆容求情,叶寒虽气怒暂时难消,但看了看已经摔成几截的凤钗、和磕得满头通红的林穆容,长叹一声:
“罢了,既然众人都替你求情,本宫也不好一意孤行。就依赵夫人所言,等去东宫探望之后,本宫再对你另做责罚。午时将近,也快下课了,你们该出发去东宫了。”
皇后娘娘心绪不佳,众人也不好再做逗留,便扶着早吓得没了魂的林穆容、出了长乐宫。
而长乐宫内,叶寒见众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过头来,狐疑问着一旁的常嬷嬷,“这玉钗何时成了陛下送与本宫的定情信物,我怎么不知道?”
常嬷嬷狡黠笑道:“老奴不把这玉钗说得贵重点,怎么显得出这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苦了这位林夫人,好不容易进趟宫看下儿子,竟糊里糊涂遇到这般倒霉事。”
叶寒倒不这么认为,“苦一时而已,好在不会苦一世。经此一苦后,余生苦尽甘来,有何不好。”
“娘娘说得极是,”见叶寒抬手欲起身,常嬷嬷连忙上前将之扶起,边说道,“只是不知娘娘等会儿、想怎么‘处置’这位林夫人?”
庭中初夏绿意已浓,石榴青翠芭蕉欲滴,连带着满地阴浓也皎皎至清圆,已是正午时分,轻暑压微凉。叶寒望着檐外、望不见却依旧灼人的日头,与常嬷嬷吩咐道:
“现下早朝已散,沈连青想必也已经回府。你不必现在就派人去沈府传信,多等些时辰,让桂芬她们有时间把消息告知沈连青,让沈连青和整个沈府急得满城乱撞,人尽皆知。只有把戏做足一点,要不然没人信。”
“老奴明白。”常嬷嬷点头应下,心里有数。
而之后沈府这里,正如叶寒预料一样,暮色沉沉欲落里,半阴半明的正堂里,早来的晚风交杂着白日未尽的暑气,如两股敌对势力,夹着置身此地的人也左右为难,进退不得,一呼一吸之间、都透着紧张不安的情绪。
堂外的暮色又沉了几分,可林穆容还没回来,沈连青来回踱步在堂间,边不停望向庭中月洞门,目光焦急,像极了等待迟迟未归家的妻子的深情丈夫。
可这一幕落在一旁的何婉瑛眼中,却无不透着可笑,只有她最清楚这一切不过都是假象而已!
沈连青这么个自私透顶的人,怎会真担心林穆容迟迟未回,他真正担心的是——林穆容在宫中会不会惹了什么祸、牵连到他而已,说到底,他真正担心的是他自己而已!
而之后,从堂外急忙跑来的小厮,很好的证明了何婉瑛所想、并未虚言妄想。
“老爷,打探清楚了,夫人今日,并未与其他几位太子伴读嫡母一同出宫。”
“那她去哪了?”沈连青连忙上前追问着小厮。
“这……小的也不清楚。”
“那你回来干什么,还不快去打探!”一问三不知,他都不知道养这些废物有何用,沈连青甚是暴躁如雷,直吼得小厮连滚带爬又跑了出去。
“老爷老爷,打探到了,”小厮刚走,沈府的管家便又马不停蹄、出现在了沈连青面前,连口气都来不及喘,慌忙说道:“夫人出事了!!”
恍若夏日一记惊雷,直劈得沈连青浑身僵硬如一木头人般、愣得不行,半晌才稍稍回过神来问着管家,“她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她在宫里真闯了什么祸事出来?”
沈连青越说越急,说到最后,双手直揪着管家衣领、好似要将之勒死一样,直吓得管家攀着他的手,连忙说道:
“据其它太子伴读的各府嫡母说,林夫人今日在长宁宫,不小心将陛下送给皇后娘娘的定情信物、给打碎了,引得皇后娘娘震怒不已,估计夫人此次,应是自身难保了。”
听了管家所言,沈连青面如死灰,身子更是飘浮无力,双脚不由控制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跌落至椅中,暗暗想道,怪不得他今日上朝时右眼皮直跳,心中总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原来真是有这般滔天祸事落在他头上。
这边,沈连青还未从祸事中回过神来,从宫里来传信的公公便直接入了沈府,到了正堂,见到了已面如死灰的沈连青,冷面视之无半点同情,直接对着沈府跪着的一众主仆张口宣道:
“皇后娘娘口谕,沈府林氏品性贤惠,德善有嘉,与本宫甚为投缘,特赐林氏‘慧容’名号,入慈恩寺代本宫侍佛祈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一波来得还比一波厉害,直打得沈连青彻底吓破了胆,竟连公公宣完旨意、过了半晌也没回过神来,最后还是何婉瑛挺身而出,替沈连青领旨谢恩,然后赔笑赔礼送宣旨公公出府。
而这厢,沈府管家扶着已吓成痴呆样儿的沈连青、从地上起来坐在椅上,又是唤人端茶送水,又是派人快去请郎中大夫,生怕沈连青就这样彻底痴了,那这沈府、他这好不容易当上的管家也就彻底没了。
“噗……”
管家喝了一口从井中刚打上来的凉水,直接对着沈连青痴痴呆呆的脸、就是一喷,只激得沈连青猛地哆嗦一下,满脸是水混合着透明的唾液,顺着脸不住滴落。
“老爷,你没事吧?”管家拿着帕子给沈连青擦去脸上的水,见他空空无神的双目终于慢慢有了焦距,这才松了口气落下心来,边擦着他湿透的颈衣、边安慰道:
“老爷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夫人在宫中闯下了祸事,但方才皇后娘娘的旨意、却没有对夫人直言重罚,可见皇后娘娘是念及大公子伴读之功的,不会迁怒您跟沈府,您大可放心。”
“……”,听着管家的话,沈连青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也不说话,直看得管家满背汗毛直立,以为他是要治自己一个喷水之过呢,哪曾想却见沈连青忽地一站起,吓得他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耳边只听得沈连青狂喜大声说道:
“对呀,我怎么忘了还有虞行!只要我儿还在东宫当一日太子伴读,皇后娘娘和陛下就不会真对我怎么样!”
管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住附和,面对自家老爷一惊一乍,如范进中举般疯癫无常,管家也只能只认倒霉,谁让他摊上这么个靠不住的主子。
而送完宣旨公公回来的何婉瑛,在堂外将这一幕完完整整看进眼里,一张绣帕被染着胭脂丹蔻的双手、紧紧绞弄成绳,眼里满是鄙夷,多得都快溢出来,心里满是悔恨不已!
她当年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薄情寡义的狗东西!林穆容生死未卜,他自始至终一字不问,心心念念全是他自己和他的仕途。
何婉瑛不禁心凉半截,不由深想到,若有一日自己也如林穆容今日这般,估计这个狗东西舍弃自己、比扔块抹布还要快。
沈连青正坐在椅上喝茶压惊,见一侧堂外何婉瑛一动不动盯着他,沈连青毫无感觉,只低头喝茶问道:“公公可送走了,金叶银鱼送来没,没得罪公……”
未等沈连青把话说完,何婉瑛实在难忍心中腾腾上升的怒火,直接从他旁穿过,撞得沈连青手中茶杯、“啪”的一声直接摔地,滚烫的茶水也烫得沈连青一手的赤红。
“又发什么疯!”
沈连青冲着何婉瑛绝尘而去的冷酷背影、甚是有气,但多年被她和她娘家邝云府压制,沈连青早被压出了奴性,根本不敢对何婉瑛大喊大叫,只能握着自己被烫伤的手,冲着她远去的背影,低声呵斥、咒骂一句出气。
都说这世间情动,不过是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可这当啷声响里、也并非全都是世间情动声,也许这只是你一人的情动、而非他人的怦然,也许这也只是你一人的怦然心动、而他人的却是包藏祸心。
所以,这世间最怕的□□从来不是多情总被无情恼,生生了了终身误,而是一腔深情托非人,被狗吃得渣不剩!
《春残连雨叶密,绿云影里,风拂青梅满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