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不断,雨声嘈嘈杂杂,今年从春入夏仿若阵痛般,长宁宫上下一片混乱不堪,同样混乱不堪的,还有相隔只有数里的东宫。
陈禄得了义父的嘱咐、就着急忙火往东宫跑去,没曾想还是晚了一步,已有长宁宫的内侍提前赶到,将消息告知了太子殿下,所以他一进东宫大门,就看见太子殿下从正殿冲了出来,正准备去常宁宫救皇后娘娘。
陈禄看见,气都还没喘匀就上前拦住阿笙,将义父与他说的话连忙告诉了他,让他现在千万别去常宁宫。
可阿笙哪听得进去,刚才那内侍来说,父皇可是拿着刀要杀母后!虽然他不知晓其中缘由,但他身为人子,怎能看见母后有危险而坐视不理,于是一把推开陈禄,就往外宫门跑去。
见太子殿下听不进劝,陈禄只能从后一把抱住他,死死拖住,苦口婆心劝道:“殿下,您不能去!义父说了,陛下正值盛怒,已然失控,你若去了,别说救皇后娘娘,可能连你自己也会被搭进去!”
“放开!”阿笙爱母心切,哪管得了这些,可抱住他的陈禄就像个沉甸甸的铅球一样,拖着他怎么也走不快,不由让他更生烦躁来,于是对站在周围的伴读等人喊道:“快把这奴才给我拉走!”
听见阿笙的怒喊,六名伴读面面相觑,谁都没动。
按理来说,他们身为臣子,应以君主之命行事才对,可他们心里也明白、陈禄的话不无道理,今日之事兹事体大,为太子好,一切未明之前,待在东宫、静观其变才是上上之策。
看着关心则乱、分寸尽失的阿笙,六人中最为年长稳重的宋宇、上前一步劝道:
“殿下,陈公公说得有理,您现在即便赶去长宁宫也帮不上什么,反倒还可能把自己也牵连进去,您还是待在东宫耐心等消息,等陈总管从长宁宫传了信来,您再去也不迟。”
说完,其余几人也纷纷如是劝道。
阿笙本就急得不行,平日里亲如手足的伴读、不帮他就罢了,还都说着反话跟他作对,心里顿时难受得不行,不由气红了眼,大喊道:“连你们都不帮我!”
母后有难,伴读袖手旁观,这狗奴才还拉着他不准他去,几相焦急之下,阿笙心中怒火直冲上头,对着抱着他的陈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得陈禄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可即便是这样,陈禄也死死抱住阿笙的双脚不放,随着阿笙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被拖着向东宫宫门走去。
见状,宋宇眼疾手快,连忙向大开着的宫门跑去,边跑对余下众人喊道:“快拦住殿下,不能让他出东宫!”
这帮伴读虽都只是些乳臭未干的孩子,但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也渐渐明白、这深宫诡谲局势多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踏错则生死难测。如今皇后娘娘出了事,太子若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今日自是怎么也不能让他走出这东宫,于是纷纷上前出手、想将他拦下。
可惜阿笙虽只有九岁,但自幼便跟着花折梅习武,武功修为已远非常人可比,这五个小伴读哪是他的对手,几招就被打得四飞五散,根本都拦不住。
陈禄仍死死抱着阿笙的脚不放,在发潮的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来,即便行动制约,阿笙仍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向前面正在缓缓合上的宫门走去。
眼看阿笙离宫门越来越近,而宋宇还未来得及将门阀落下,情急之下,临近旁、被打得靠在假山上的沈虞行只能纵身一跃,将阿笙扑倒在地,其他伴读看见、也连忙接连扑上,用身子死死将阿笙压在下面,不准他出去。
“你们都给我起开!”
看着前面的宫门即将要合上,此时被压在地上的阿笙暴躁得、活脱脱就像一只即将出笼的猛兽,怒气冲天里、更霸气侧漏,怎会甘心就这样被压制住,
于是双手撑在地上,运足全力、腰背奋力向上挺去,然后就见压在上面、像座小山的众人,竟慢慢向上隆起,紧接着又似山陵即将崩塌般、摇摇欲坠,吓得众人惊呼不已。
压在下面的是一条龙,他会君临天下坐拥四海,即便年幼还未冲天,那也是一条能翱翔于天的真龙,又岂是能被他等凡夫俗子所制约住的,这一点,与阿笙贴得最近的沈虞行、最深有感触。
身子被一点一点向上顶起,压在他身上的人也一个一个被抖落下去,现在只剩下他,太子殿下力气之大、早已超出他的想象,可即便被晃得头晕眼花,沈虞行仍紧趴在阿笙身上不肯放弃,大声劝道:
“殿下您即便现在去救了皇后娘娘,但您若因此真出了什么事,你让皇后娘娘以后可怎么活呀!”
突然,身下剧烈的晃动停止,仿若地震山摇顿时全歇,天地重回平静,过了许久也不见再动,沈虞行这才稍稍抬起头来,看向俯趴在地上的阿笙,见他一动不动、丝毫反应都没有,心下莫不大惊,以为是方才把他给压坏了,连忙朝宋宇使了下眼色,让他去瞧瞧太子殿下怎么了。
宋宇也有些被吓着,连忙几步跑近阿笙面前、蹲下一看,心下顿时哀叹一声,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