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炎热干旱,东陆温暖湿润,而处在东陆最东端的怀州,这种情况更为明显。
因濒临东海,西侧又有高山林立,从海洋吹来的风多受阻挡,以至于这里常年多雨,尤其一到夏秋两季,这里的雨就像不要钱一样、一阵接着一阵下,就算天晴、也难找到一块干燥无水的地下脚,时间久了,仿佛感觉整个人、整个怀州,都被笼罩在一团湿乎乎、冷飕飕的无尽雨雾里,怎么走也走不出来,让人莫名不舒服,而像这种恼人的天气、一般会持续到秋尽冬来,才会彻底结束。
现正值六月,夏秋相交之时,怀州正处于它一年当中、雨水最多的时节。
即便到怀州已有一年多,阿笙还是不习惯这里、无处不在的潮湿阴冷,就像是当年还在天牢里一样,而屋外骤雨狂风不止,搅得天地混乱、嘈杂一片,即便更漏深指快至子时,他也毫无半点睡意,只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静听窗外风雨声。
骤雨痛哭,狂风嘶吼,像这样大雨瓢泼的夜深之时,一般话本戏曲里、都会配上一段女人尖利凄惨的叫声,虽俗套平常、但却异常合适贴切,就像此时屋外的狂风与暴雨,霜降时节的落叶随秋风,将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
“啊……”
突然一丝若有若无的尖叫,穿过吵杂不堪的狂风暴雨、传入耳朵,听见最初,阿笙还以为是自己方才脑海中的思绪、衍生出的幻听,直至一声再来,凄厉尖锐更甚,更重要的是、这音色听着甚是熟悉,像极了……娘的声音。
不好!
阿笙心生一慌,猛然睁开眼,被子伸手一掀就直接跳下床,也不管外面越发恶劣的狂风暴雨,打开门、就连忙往隔壁房间跑去,着急得连鞋子都忘了穿。
“……别杀我……不要杀我……不要……”
阿笙一路快跑进叶寒的房间,果然如他所料——娘又犯病了。
看着床上激动叫喊不止的叶寒,阿笙连忙跑近,抓住她因恐慌而不住挥动的手,以防她伤着自己,边着急喊醒她:
“娘,没人杀你,你就是做噩梦了,你快醒醒,醒来就好了。”
雨声嘈杂,深梦难醒,叶寒无助坐在冰凉的地上,看着满地流淌而过的雨水、殷红发深,无边无际,仿若置身于一片腥风血海之中,可怕极了。
她想逃离,可刚一抬头,就看见面前出现一把长刀,被雨水冲洗得好生光洁、锃亮,她几乎都能清晰看见上面倒影着的自己、一点点扭曲变形的脸,惊恐万状,因为她顺着那把泛着阴森、冷光的长刀向上望去,看见正缓缓举起长刀、欲要杀她的那人,正是青川无疑。
她害怕、她恐惧,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想起身逃离,可无论她怎么挣扎,身体却动弹不了丝毫,只能呆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把锋利、森冷的长刀向她挥落而下……
正当此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及时向后一拉,避了过去。
瞬间,叶寒猛然睁眼醒来,看着上面熟悉的浅蓝色床顶,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
而正当她落下心慌、如释重负时,梦中那张风华绝代、却异常骇人的熟悉容颜,又突然闯进她眼帘,吓得她本能尖叫一声,“啊……”,手同时也猛地一推,力气大得出乎阿笙意料,险些从床上跌落在地。
阿笙猝不及防,只好放开抓着叶寒的手,扶住床沿、稳定住身子,叶寒趁机逃脱、慌忙爬至床内侧,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以为追杀未止、还在噩梦之中。
这时,秋实也已将房内的烛火都点亮,然后熄了火折子、连忙向床边跑去,对瑟缩在床角的叶寒、轻声安慰道:“夫人,没人杀你,您只是做噩梦了。有怀王殿下、还有秋实在,没人会伤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