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若是陛下知晓了小叶的行踪,她该怎么办呀?
叶寒知道流画对她的担心,但她也有她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公孙释、苏琉璃都在京城,我早晚都得回去一趟、弄清他们为何要害我。流画,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有些事逃避是逃避不了的,我总得与过往的一切做个了断。你放心,我不入京,我只在京郊等阿笙。”
江流画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她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劝是劝不住的,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帮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你既然要回京城,那我与说件年节时、京城里发生的事,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什么事?”看着流画脸上忽来的笑意,叶寒不用猜就知、此事定非常好笑。
“是关于朱娉婷父亲的事。”
边说时,江流画脸上的笑意更甚,然后幸灾乐祸与叶寒细说着、整件事的缘由:
“年节时,朱娉婷的父亲去肃王府说亲,想请肃老王爷将他的小孙女、许给他的二儿子,你猜结果怎么着?竟然被肃老王爷直接给撵了出来,连他用过的茶具都一并给扔了出来,当时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了 ,好不丢人。这事在全长安无人不知,年节时街头巷尾谈论的、全是朱家这件糗事。”
叶寒听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嘲道:“这朱家的心可真大,连肃王府小县主的主意都敢打,也难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流画也点头同意,“可不是,这肃老王爷的小孙女、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名声甚好,求娶的青年才俊王公贵族、如过江之鲫,这朱娉婷的父亲竟想让自己的二儿子娶小县主,他也不看下自己这儿子是个什么德性!
大字不识一个也就罢了,还长得肥头大耳、爱逛青楼,仗着自己亲妹是德妃、到处调戏良家妇女,在京城里恶名远播,如今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怪不得肃老王爷会被气得不轻,听说连朱娉婷父亲坐过的桌椅、都扔出去一并烧了,还下了绝客令,永不许朱家二房的人入肃王府。”
朱娉婷父亲这场闹剧、着实好笑,但好笑之余,叶寒也生着些许奇怪:
“肃老王爷一向为人和善,能把他气得这般,可见当日朱娉婷父亲说的话、有多难听。不过我还是有点搞不明白,这朱老夫子及其长子,都是满腹学问、知书达礼之辈,怎么朱娉婷父亲、这个朱家幼子却是这般不堪?”
江流画说着话,继续为叶寒解着困惑,“杜程的祖母、杜老夫人,是自幼在京城长大的名门闺秀,这些个高门贵府的隐秘事、哪有她不知道的,年节我去杜府拜年见到杜老夫人时,她就曾与我说起过这段旧因。”
原来,这朱老夫人当年生下朱娉婷父亲后,因朱老夫子要外放为官,孩子太小带不走,只好交由族弟抚养,可没过多久,这族弟也外放离京,只好把朱娉婷父亲托付给、交情甚好的邻家友人抚养。
这友人虽是个经商的,但也是爱慕诗书、品行端正之辈,对朱娉婷父亲也是尽心照顾抚养,还给了他请了京城最好的老师教他读书。
可谁知这友人的弟妹、是个爱钻营的市井妇人,一次来家中做客时,知道朱娉婷父亲是官宦子弟,便动起了歪心思、想将他招揽为女婿。
所以之后经常来府中、给朱娉婷父亲送这送那,什么都惯着他,还将自己的女儿给他做玩伴。朱娉婷父亲当时年小,哪经得起这些诱惑,学业荒废了不说,不到十五岁、就将这妇人的女儿肚子搞大了。
朱老夫子自是不会跟这种人家结亲,连个妾室都不给,只许将孩子生下来后、给点银钱打发走,可朱娉婷父亲不干,在家大吵大闹,又是绝食又是上吊,无奈之下,朱老夫子只好勉强同意、娶之为妻。
朱娉婷父亲如愿成亲后,又生了一子一女,二儿子就是朱娉婷父亲为之提亲的那位,女儿就是朱娉婷。
朱娉婷父亲在京城里名声不佳,借父兄的荫蔽、得了一九品不入流的小官,可这样还嫌朱老夫子这个当父亲的、偏心不帮他,没少到朱府要钱要粮,回回气得朱老夫子不轻,每次都闹得全京城无人不知。
他那两个儿子也是不成器的,品行不端,好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到他们家来,以致于大儿子三十好几、才娶了一丧夫的寡妇为妻,现如今朱娉婷入了宫、得了宠,还生了皇子,朱家扬眉吐气。
朱娉婷父亲因此、可没少打着陛下老丈人的名头,在外坑蒙拐骗、狐假虎威,这次敢去肃王府结亲,估计就是觉得阿笙被废,如今宫中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就是他亲外孙,也就是二皇子赫连徽,谁知肃老王爷根本不屑,直接打了他的脸,拒了他的提亲。
朱家这段辛秘往事、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就像长残的脸、长歪的腿,难以根治,只能就这样凑合着、磕磕绊绊过下去。
听完,叶寒不免有些感概,“当年朱娉婷借龙胎入宫为妃时,我就曾细查过她家的底细,只知她父亲、还有两个兄长都粗鄙不堪,一点不像朱家人、却一直不知为何,现在终于明白了,难怪朱娉婷性子这般要强,有这样扶不上墙的家人,也够她受的。”
“那也是她自己活该,不加节制就罢了,还一味纵容父兄作乱,怪不得朱老夫子辞官离京前、将他们朱家二房移出朱家族谱,估计也是怕他们连累朱家全族。”
江流画对朱娉婷提不上好感,当年小叶受伤、她就刚好受宠有孕,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她也是京中清贵人家出身,这些个深宅后院的腌脏手段、她怎会不知。
“所以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无论朱娉婷出于什么缘由、选择包庇父兄,这后面的苦果都得她自己吃下去。”
见江流画脸上气怒未消,还在为自己忿忿不平,叶寒心暖不已,连忙摇了摇她的手,好言说着转移话题,“好了,你我姐妹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说这些别人的糟心事,说点我们自己的开心事。”
广灵寺偏北,三月仍不消北风雪,在山间呼啸不见止,就像这漆黑寒冷的夜、不知何时到天明,而在山间黑夜中、却有一处微小的亮光一直亮着,从风起风至、从雪飞雪停也不见熄灭,那是叶寒与江流画住的房间。
两人都珍惜着这次短暂、却难得的见面,谁都舍不得睡去,就点着烛、听着雪,边忆着往昔美好,边说着今昔不易,然后盼着往后圆满,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