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半夜,僻静的街道小巷,像匍匐的大蛇般沉睡在午夜的黑暗中。
一袭连衣长裙的少女,亚麻色的麻花辫垂落胸前,娴静的低头穿行与曲折的巷道中,夜雾正微微从微凉空气渗出,四周的景物逐渐染上了一层淡墨色,也令她的身影显得孤寂无比。繁茂的野草与花苞像熟睡的精灵般蜷缩在沿途街边,令人不忍践踏,落音小心的避开,顺着青石台阶步步上移,直到顺着月光的指引,来到了它的尽头出口。
一栋废旧的大厦呈现眼前。
大楼的顶端,宛如月下幽魂般即飘渺又虚幻的身影,却久久的伫立不动,只为等待她的来到。
当她推开天台的大门后,那蓝色的幽灵转身,露出皎如新月的微笑:【来了。】
“我来了。”
落音点点头,不需要刻意说明自己是如何隐瞒着白哉和露琪亚,趁着夜色跑出来。
从昨天起,瞳羽不在了,三个爱吵闹的捣蛋破面三人组也没回来,安静又空荡荡的室内有些空寂,万幸是白哉的怀抱温暖得令她眷恋不舍,才不致于像个疯子式的跑上大街满世界的找人。
直到今天下午,记忆才彻底恢复。露琪亚对她能够清晰准确的描述去四十多年前的那场风光的入学典礼而深感幸福,如不是白哉在,她恐怕会高兴得大肆庆祝一番。
其实最感高兴的人,正是白哉本人。
当落音用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神态与语气呼唤他的名字时,朽木家主多年的忍耐毅力,差一点破功。
所以落音要等白哉睡下再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尤其是当他苦苦隐忍下所表达出的兴奋举动。无奈之下,她只好哄骗露琪亚当挡箭牌,引开了冰山的注意力,自己才能顺利偷溜出家门。
她和【她】不需要再三约定时间,因为彼此都如此信任着对方,知道彼此绝不会毁约。
此刻,【落音】缓步朝她走来,短短的十几米,却像四五十年的漫长人生道路的回首一瞥。
十年的分离,不曾有过惊心动魄的深刻记忆,但如今细细回想,总感到有莫名的惆怅贯穿所有的光阴。
她都想起来了。
时间并不长,只不过才两三天,她的大脑却像经过了三四十年的漫长历程。
重要的、悲伤的、甜美的、统统想了起来……充满了酸甜苦辣咸,是满满的,值得铭记于心的珍贵记忆。她再也不要忘记了。
现在好了,她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十年,不是昙花一瞬的短暂,因为心灵终究因孤寂而感到焦躁,也不是遥遥无期的漫长,因为她们熬过了最艰苦的岁月。
来之前,她也曾坎坷不安。昨日【她】的一言一行,明显是一种预谋,解开了一场如戏剧般阴谋的帷幕。
我的好姐妹,你想要做什么?来之前,她胸口充斥着阴云迷雾。
而现在,看到了对方以及对方脸上挂着暖如和熙的微笑,满腹的疑虑和恐惧,顿生烟消云散。
十年前,她们曾是一个整体,由于危险而被生生分离。心灵的寂寞,衍生出无望的空虚,折磨着脆弱的神经。
如今,看到完好的【她】站在她面前,笑脸盈盈。
心里有些酸,但整个身躯里那些说不出的寂寞以及说不出的痛,一瞬间消失无踪。
【看到我就这么感动。我们不是昨天就见面了吗?】【落音】一边用长袖为她拭泪一边揶揄道。
“恩,我知道、我知道……只、只是现在又看到你,我心里就感到不再孤独了……”落音干脆的捉住【她】的手,像撒娇的小动物将脸在她袖口上磨蹭。
【终于见到你了,我很高兴。】【她】发出长长的叹息,里面充满了寂寞。
“我也是。”落音声线在夜风中发颤,她拘谨的问:“你……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当然有。十年的时间,我积蓄了太多想要对你说的话了。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落音】牵起她的手,借着月光观察。
落音明白,她是从手来看她过得好不好?于是说:“有瞳羽照顾我,我怎么会过得不好。不过最初开始,瞳羽找工作那阵子,倒是惹出了一些麻烦。”
【是吗?】【她】放开手,又开始把玩她胸前的麻花辫,将缎带扯开,手指穿过那股亚麻色,梳理着光滑的发丝。
“落音……”她忽然低低的呼唤。
【怎么?】【她】漫不经心的回答。
“昨天,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浦原和夜一说话?”
【我怎么对他们说话了?】
“就是……你为什么要欺骗他们?”落音小心的措辞,眼神更飘舞不定,不敢对上近在咫尺的黑眼睛:“你明明知道,是蓝染策划了这场阴谋,你却……告诉夜一他们,想得到崩玉的是四十六室,这、这是为什么呀?”
【……】女子没有回答,专心致志的低头为她重新编制发辫。
【她】的沉默显然是某种变化的征兆。落音徒升起后悔的想法。
即使微微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话已出口,她就不得不问下去。
尤其,她就是为了寻求答案,才来的。
“你是不是……和蓝染结盟了?之前,你不是曾找蓝染寻求庇护吗……”
【……】
“……”
天台上,忽然一片死寂,唯有两人的呼吸彼此重叠,以及两颗同样跳动的心。
【是的。】当在麻花辫上系紧缎带后,【落音】才抬头回答:【自从清净塔居林逃离,我便去见了蓝染,他将我送到虚圈,如你所想,我现在居住的地方正是虚夜宫。】
不出所料,【她】看到了她的姐妹惊讶的睁大了眼。
不等落音花费时间去猜想,【落音】直截了当的解释道:【我和蓝染做了约定,我帮他拿到崩玉,而他给我安身之所。所以,昨天我对浦原和夜一那样说,正是出于要帮助蓝染顺利夺得崩玉的原因。】
不需要刻意详细的解说,【她】知道,作为曾经最亲密的人,她对某些事已经有了清楚的意识。
“你欺骗了他们……”
【我没欺骗,因为叶脉要销毁崩玉确是事实。他们绝对不会管露琪亚的死活,所以就算蓝染不杀进清净塔居林,四十六室也肯定会将露琪亚处于双柩的极刑。】
“你怎么知道叶脉要销毁崩玉?露琪亚是白哉的妹妹,四十六室不可能为此和四大贵族过不去。白哉一定会保护露琪亚!而海盾和石纭同是四大贵族,他们不可能内斗。”
【呵,你由于失忆才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这十年,对你来说,十年只是弹指一瞬,而我则不同。十年很漫长,我身在虚圈,蓝染则在静灵廷,他、市丸银以及东仙为我提供了静灵廷各位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很早的时候,我就得知四十六室仍不放弃追查浦原喜助和崩玉的下落,而现在有这样大好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他们真的得知了浦原将崩玉藏进露琪亚体内的消息了?”落音心口发紧。
【当然。叶脉的监视系统有多么无孔不入……如今你都恢复了记忆也该想起来了吧?】
“可你还是有欺骗他们。夜一他们再厉害,对上叶脉也是送死!”
【不是欺骗,我仅仅是诱导而已。我只想引开夜一等人的注意,何况他们不会傻得和叶脉硬碰硬。而现在,就算叶脉不承认或者再有别的人去告诉夜一他们事实,恐怕他们只会疑心那人是想要扰乱他们的视线。】
“所以正合你意?你想让他们专注于对付四十六室,蓝染便趁机浑水摸鱼?因为他不可能按照原漫画上的发展,灭掉四十六室。所以你打算让一护等人以及十三番将怀疑的目光集中到清净塔居林去,如果叶脉也专注于对付他们的话,蓝染不就能轻松从中渔利了。”
【落音】发出了一连串清朗的笑声,仿佛她讲了个蹩脚的笑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确实打算如此,不过夜一、浦原还有四十六室,他们的大脑远比软体甲壳动物和飞禽要发达得多。要让他们上当,是件消耗脑细胞的苦工。】
“所以你失败了。夜一他们肯定不信你所说的一切。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怀疑你和蓝染有勾结。”
【怀疑我不重要。因为我已经成功了。强者都有共同的毛病,第一是太自负,第二是不信任别人。别人的说,只能信三分,然后剩下的七分,他们只会自己动手去寻找所谓的真相。所以我需要说能够让他们信三分的话就足以。只要将他们引导倒我所设定的道路上,这就足够了。】
【她】深知十三番里有蓝染和他们的部下在,所以各位队长们的双眼肯定看不到真相。至于四十六室,怕早知道了露琪亚和一护的事,但碍于重重原因,肯定必须按兵不动。
对于‘叶脉’的多年了解,使【落音】判断浦原当年之所以会被处之重罪,没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一方面是蓝染布置的阴谋精细设计所致,一方面则由于他制造了被‘叶脉’所禁忌的物品——崩玉的缘故。早在浦原着手制造崩玉时,四十六室就已收到风声,却苦于没有确切证据以及不信他一定能制造成功才迟迟没动手。
直到浦原为了救平子等人而终于使用到崩玉的力量,四十六室的密探这才发现,事情到了非常危险的边缘地带了。
那么现在说来,虽然露琪亚的事只是巧合,并不是四十六室有意给浦原下的饵,但小露失去灵力后,浦原居然把崩玉藏身于给她的仪骸中——四十六室他们得知后肯定乐疯了。
由于叶脉想尽早销毁崩玉,【她】是完全顺着他们布置如何处理露琪亚的计划背景下,着手和蓝染一起搞破坏,最后就能从叶脉面前抢走崩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有自信能成功。
【瞧我干得多成功,你为什么不赞美我呢?我的姐妹,我的落音。】
落音愣愣的望着得意洋洋的女子,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好了,今夜都过了一大半了,现在我们还尽在讨论些别人的事,真浪费。现在来讨论一下你我之间的问题吧。】【落音】伸手抚过被吹乱的发丝,以黯然的态度幽幽的问:【你想和我融合吗?重新做回原本的‘黄泉落音’?】
“原本?什么意思?”落音迷茫的问。
当两人再次见面时,便是融合之时,这不是早先就计划好的吗?以十年之期躲避李唯教授的监视。
她是‘落音’的表象,而【她】则是她体内由真实孕育而出的魂魄,两人的融合,意味着回归。是她们各自分离,苦忍十年的精神支柱。
为什么现在,【她】要用一种商量的、征求意见的口吻呢?
【你认为自己就是落音吧?我也曾认为我就是真正的落音。实际上,都错了。】【她】叹了一口气,语气在瞬间凝重:【你我都忽略了一点,在别人眼中,你我均是‘黄泉落音’的一部分。只有融合后的你我才是真正的‘落音’。这也正是‘她’当年的计划。】
“!”
瞧见她面露吃惊,【落音】便继续解释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当初叶脉在封印你的记忆之时,率先抽掉了这部分记忆,所以你才不知道‘她’的计划。】
“你说……说什么?什么计划?什么抽掉的记忆?”落音越听越糊,心跳更是越来越快。
【十年前,叶脉将你我从本体的身体里分离出来时,不但将你的记忆封印,又抽出了有关那时‘她’和叶脉约定的某件事。】【落音】走近她,头颅微低,附在她耳畔轻言:【‘她’得知李唯教授的目的是将她培育成继承人,就知道必须要处理我的存在了,因为我正是主要吸引李唯教授的目光的原因之一,对‘她’而言我是颗定时炸弹。很令人担忧哦,除了李唯教授的目光外,她也怕有朝一日我将取而代之。所以她将你我分离,然后准备等到再次融合时……】
“不、不对。我听不懂你说的话。”落音连连摇头的打断【她】的话,并推开【她】,拉远两人间的距离。莫名的、恐惧的种子在胸口生根发芽,所以她只能竭力寻找反对的线索:“不对!落音怎么对你……她难道不是为了躲避李唯教授,才决定将你我分离的吗?”
因为提到‘李唯教授’四个字,胸口突突直跳。
过了十年了,那个男人的可怕阴影依然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你自认记忆恢复了,包括‘落音’的全部都想起来了?尤其是有关清净塔居林的那部分?】
“那当然啦,毕竟我们是一体的,而记忆和感情当然是分享的。”
【真傻啊,‘落音’对你隐秘了一些事,这是由叶脉在当初的分离实验中,将你的记忆强行抽取了部分,所以你才不知道。】【落音】像位年长的姐姐,曲指弹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以慈爱的口吻说着寒意绵绵的话:【躲避李唯教授固然是重要的原因,但除掉你我的独立人格,则是另一半的理由。】
“什么!”落音犹遭晴天霹雳。
除掉她和【她】的人格?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认为自恢复记忆之后,她对于‘落音’的过去已完全想了起来。
当初不就是如此,‘落音’从小公主口里探知到李唯教授究竟打算如何对待她的真实想法:他一方面很中意于她的潜力才华,一方面又想从培育的过程中得到些许乐趣……或许这才是他那么做的原因。
‘李唯教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个性’一直是叶脉永恒研究的课题。他每下的一个决定,每做的一件事,都存在必然合理的理由,但往往也夹杂些冲击心灵的触动,所以叶脉规定工作人员执行李唯教授下达的重要任务后,可得到为其一周或一个月的假期来调养身心,不是道理的。
叶脉里很多人包括银蔓都认认定李唯教授属于喜欢‘从工作中寻找乐趣’的那类人。可他所寻找的乐趣,往往让‘被工作’的人倒大霉——如果仅是头疼欲裂还算走运,最有可能痛不欲生倒是真的。
所以李唯教授肯定不会单纯的为了培育出一个优秀的接班人,他恐怕更爱享受培育的乐趣,而且为了充分享受,他甚至有可能将故意延长并催化这个培育过程。
“只要他得知那不是你的底线的话,他绝对会把任何你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牵扯进来。不过你大可放心,李唯教授知道哲和玉先生还有朽木白哉是你的底线,他绝对不会去做伤害他们的事,更不会拿他们来威胁你。他知道你个性刚烈……”
小公主说的话,无疑是善意的叮嘱。落入‘落音’的耳朵,又听出了异样的回声。
他不会伤害那三人,不就意味着,除了他们外的别人,他都会拿来作为威胁自己的筹码,就像对待林二那样,杀掉他们吗…… 这样思考着,想要摆脱李唯教授的渴望逐渐迫切起来,想要让李唯教授对自己丧失兴趣,想要他不在纠缠自己……
这难道不是‘黄泉落音’最终的目的吗?难道还有其他原因,而那个原因是……
“‘落音’决定除掉我们是因为……”落音的双唇不住的发抖,以至于声音变了调。
【落音】重重点头:【你这样理解也不算错。你从来都没注意到吗?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当落音在原来的时空里生活时,我们几乎混为一体,思考完全同步,但来到尸魂界尤其是破解开封印后,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我作为独立思维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你的自我意识也逐渐从模糊转为清晰。于是渐渐的,你我越来越泾渭分明,而属于‘黄泉落音’的自我则相对淡薄了起来,长此下去……你应该明白将会发生什么吧?】
【‘落音’自己或许认为你是她平日的自我,而我是真实的自我。但无论是星宫哲哥哥还是玉哥哥,还有朽木白哉等人,他们眼中的落音,心中的落音,既天真又狡猾,既懦弱又勇敢;对于流血,她有善良的恻隐之心;对于刀刃,她有无畏的反抗;她对自己的兄长,又敬又惧;对所爱的白哉,钟情隐忍;对朋友,关爱有加;对敌人,轻蔑不屈……在平日里她总会无缘无故闹出各种乱子,但当真正危险和困难降临时,她又变成拥有理智和果断想法的人物,她在大家脑海里映下的是不痛不痒的模糊身影,唯有回想她时,那记忆便像伤疤一样开始疼痛,使人永不忘记……这样的落音,才是真正的落音。所以你不是,我也不是。】
【所以为了所爱的他们,‘落音’决定除掉存在的危险——你我。】
【落音】的纤细手指,指着落音,朝她逼近。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回避。
“我不信。”海蓝的双眼燃起了执着追问的火焰。
【你不认同也正常。毕竟‘落音’不止让叶脉封印了你的记忆,‘她’还要叶脉抽掉了你的部分记忆——有关‘她’打算将你我除掉的那段思考。】
落音的脸色渐渐变青。
【我的小落音,你缺乏的是理智,不是智力,想不起来就仔细推测一下吧,当初‘落音’将你我分离时,她那时的举动还有言语有什么异常?】
【落音】敲了敲太阳穴,【她】的话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她脑海深处的名为‘记忆’的宝库。
她的记忆宝库里,清晰的回忆有很多,每一个是一块值得珍惜的宝石,但不是所有的宝石包含甜美,也有埋葬了黑暗的宝石:十年前那个染血的黄昏,‘她’被李唯教授下令关进了那座高塔,那座外形犹如利剑朝天的灰白高塔——忏罪宫。‘她’面对着触之不及的穹顶和空空荡荡的空间,入满眼的是杀气石那基调压抑的铁灰色彩,足以折磨心灵。‘她’发疯一样的狂叫和狂笑,喊着两位哥哥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够给予‘她’精神上安慰和寄托。
最后,当所有的反抗归于无用,当一身血渍的小公主提着斩魄刀走进来时,‘她’淡然的回头,盯着血痕干涸的刀刃,无畏无惧。
“请你杀了我吧。”
当时的少女,是如此恳求。她眼中的哀戚,真实而决然。
那时,明明……
“这一切不是假的,‘落音’是真的想要躲避李唯教授,才会将你我分开!‘她’绝没有伤害我们的念头!”落音大声的反驳,双肩却不住的抖动,连带着紊乱了呼吸,迫使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有!为了再度的融合,当魂魄再度融合时,你我的意识也将彻底融合,重新归位完整的一个人。这对‘落音’来说相当于复活,对你我来说却意味着死亡。将你我分离,你我就是一个不完全但彻底独立的人格,而将你我再度融合,属于我们的自我意思和个性上的缺陷,便会全部消失,只留下属于‘落音’的那部分,最重要的是将我理智上的残酷与你感情上的懦弱将统统削除……变为一个纯粹的自我。】
“你骗我!如果叶脉抽掉了我的记忆,那为什么你还保留着?依我看,你欺骗了浦原他们还不够,你这次……”落音及时捂住了嘴,满眼的懊恼却掩饰不住。
【别惊慌,我不介意。确实,我的危险系数远比你大,叶脉删掉了你的,自然也不会放过我。我之所以保留了记忆,是因为叶脉先动手抽掉了你的部分记忆然后将其余加以封印,而我便趁其此时,打破水槽逃跑了。再向蓝染求助,借助他的帮助,叶脉的追兵才没将我从虚夜宫抓回清净塔居林。至于你,藤安若镜是十年里负责监视你的人员,当然,她也负责保护你。】
“这么说,你让妮露他们来到我身边,是为了……”落音稍微冷静了一点,脑海马上闪过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使得心中的疼再度扩大。
【我让他们来也是为保护你,我托薛沛带信给瞳羽,信中说了我安排妮露三人到你身边的缘由。】【落音】飞快的抢答:【虽然仅凭瞳羽一人的实力就足够,我觉得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落音漠然的盯着她,海蓝的瞳孔凝冻成冰雪。
【她】坦然面对她询问的目光,没有一丝愧疚。
【相信我,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防止什么?防止四十六室提前将我带回清净塔居林?还是防止我会突然提前回忆起一切,却对本体‘落音’的计划一无所有,然后傻傻的决心回到四十六室去寻求保护,从而间接的阻挠你和蓝染的计划?”她笑得凄惨,凉凉的话语脱离嘴唇便无力的摔落到地板上,如同她此刻的心,裂成无形的碎片,无法拾起。
眼前的人,曾经和自己亲密无间,她们曾是一个整体。
她们中的谁是在何时第一个存在的,她们又是如何有了独立意识的,已细究不到答案了。唯有彼此亲密的暖意深深刻在魂魄深处。
强势的【她】,总会鼓励懦弱的自己,将勇气与自信加注到自己身上。甜言蜜语说起来很容易,唯有真心话难以脱口,一如【她】,嘴上总说得淡漠无情,其实比谁都更偏激和执着的对待自己。
她怀念和【她】在意识的海洋里亲密接触时的感受,犹如子宫中的胎儿,安宁与祥和的氛围永远环绕。
十年的分离与孤独的生活,不得不说是一场痛苦煎熬,起初,她还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失忆。
而现在,她期待的、想要见的人却展示一个使她痛苦的过往,如揭旧伤之痛。
就在此刻,这个人还在继续揭露这块血淋淋的伤疤:【我并不担心你的记忆问题。因为这是从一开始就由‘黄泉落音’本人设定好的,‘她’对银蔓说了整个计划,银蔓便交代给叶脉办理。于是叶脉利用他们的高科技彻底分离了你我,然后对你的记忆施加了封印,解除封印的方式就是一个举动上的暗示,它便是——你用你的双眼看到我。】
【她】伸出两根手指遥点落音的双眼,又并起双指回指向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要设下这样的暗示?”
【为了防止我提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