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这种暗示很强烈也很完美。只要我一天不从虚圈出来找你,你就见不到我,无法回忆起所有事。唉,虽然想见你,但我不得不忍到现在。因为提前几年找到你,恢复记忆的你肯定会回清净塔居林去把蓝染的计划和崩玉的事全部交代出来。那可对我的计划不利。现在见你则时间刚好,即使你通知叶脉也太迟了,他们来不及做任何周密的部署了。而我这边已经全部准备好了,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如果【她】不曾是‘黄泉落音’的一部分魂魄的话,那么【她】肯定要佩服了。‘她’是如此的了解她俩,或许比她俩了解‘她’要多一些。‘落音’想要将她俩的首次见面安排在十年之后,‘她’又看准了【她】内心的顾及,才故意让叶脉封印了‘落音’的记忆,迫使【她】不能提前来访。并让隶属叶脉的藤安若镜在这十年里到空座町做守卫,同样是为了保护落音——防止【她】将落音掳到虚圈。
若是【她】提前去找落音,封印解除,她肯定会想起蓝染的计划,然后为了某些重要的人,她肯定会向叶脉禀报蓝染的野心。尽管现在计划早有改变,但四十六室一旦对蓝染起了戒心,那么计划肯定无法顺利进行下去。所以只能等待十年后浦原将崩玉藏进露琪亚的魂魄里,这时木已成舟,叶脉将措手不及。
由此可见‘她’已在十年前起,就算计了她们俩。
真不愧是本体,可惜‘她’没预料到我会在叶脉动手前,提前逃跑——【落音】在心中冷笑。
【按‘落音’的计划,被抽掉了记忆的我,在躲避叶脉的追兵的几年时光里,肯定会忍不住来现世找你,然后你的封印被解除,劝说我一起回清净塔居林,进行融合。呵,我们的本体,即使拥有感情,也能冷酷的对待我们啊。万幸我没丢失这段记忆,也撑过了十年的期限。】
“撑过期限?你这是在提防我吗?”落音浑身直啰嗦,她不由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道:“你认为我会破坏你的计划吗?在你眼中,我成为阻碍你的绊脚石了?所以,你明知道可以解除我的失忆,你却迟迟没有来见我。哈,其实直到现在,我根本连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你认为我会……?我和你曾经是……我怎么可能呢,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难过的不是【她】站到蓝染的阵营准备对尸魂界发动战争,也不是那位‘黄泉落音’的残酷计划,而是【她】的想法,【她】在提防她,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明明曾经比血脉相连的姐妹还要心心相印。
虚圈是那么可怕的地方吗?区区十年,就使【她】变得如此的陌生和冷血吗?
“你认为……我会背叛你,向叶脉出卖你和蓝染的计划?”落音的声音变得干涉无力。
“你与我,是最亲密的姐妹……曾犹如连体双胞胎般心脉相连。可是现在,你为什么要如此疏远我?”泪水终于从拥有海蓝瞳孔的眼眶里滚落。
她的委屈悲泣,被风带得很远很远,却始终进不到面前女子的心中。
【落音】静静的注视面前的少女,看着她从慌乱的反驳到骇然的震惊,再到默然的失语,渐渐红了眼眶,继而垂头擦拭眼泪,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而瘦弱,摇摇晃晃。
【你会破坏我的计划的。我有预感。】
【她】冷漠的注视着,没有再伸手去为她擦拭泪水,于是脱口而出语言,蕴含着寒冰地狱中风暴的威力。即使面前的人是她视为最宝贵的存在,即使她眼角已渗出泪水,【她】还是没有停下伤害的话语。
残酷的事实将一点点被展现,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要有独自活下来的信心。
【‘落音’就是被感情所困,才会决心对你我大开杀戒,而你拥有着‘她’绝大部分的感情,即使你不选择融合入,你还将阻挠我。】
“不,绝对不会!只要你不打算在尸魂界大开杀戒!我了解你,你肯定不会这样做的,不是吗?如果你仅仅是想帮蓝染,那么我绝不插手!”她犹如立誓般庄重宣布。
【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使你破坏我的计划的原因是:为保护尸魂界,为保护朽木白哉!】
“!”落音只感到一股寒气渗出了脊柱,瞬间冻结了自己的神经系统,使她无法反驳。
【你爱她,当初将你我分离之后,你的记忆里承载了‘落音’对白哉所有的爱。所以你肯定会为了他,决定破坏我的计划。】
“你打算伤害白哉吗?!”
【不会。我已说了自己只是‘落音’的复制体,那样他就不会因为我背叛尸魂界而忧心了。可我劝你看牢他,以他的个性一旦了解事件内幕,绝对会不顾一切插手到蓝染与四十六室的斗争里来。而我不认为我能阻止蓝染对他下手,你不要以为李唯教授离开了这个时空外,这里就没有危险人物了。蓝染无疑是位王者,什么都不能阻止他的脚步,如果我妨碍他,他一样会除掉我,当然我不那么傻。】
“你为什么执意要帮助蓝染呢?”
【我想要活下去啊。你和我一样,只是苟延残喘的可怜魂魄,我们不完整,如果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或许能弥补你我魂魄的不完整,所以我要帮蓝染夺得崩玉。落音,我唯一的也是最亲密的妹妹,我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你呢?】一瞬间,【落音】投注来的眼神含满怜惜之情。
“我……”
【你拥有‘落音’的大部分感情,所以你就如‘她’一样深爱着白哉。他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可以和他结婚然后在静灵庭定居,生儿育女,过幸福生活不好吗?】
“可……”
【他认为你就‘黄泉落音’,他会爱你一生一世。他将代替我,代替星宫哲哥哥还有玉哥哥保护你。好了,你还有疑问吧?是关于破面三人组的,是不是?我让妮露三人来你身边,是希望他们保护你,也希望你能保护他们。妮露是我在虚圈为数不多的谈得来的破面,她的数字被诺伊特拉·吉尔加所夺走。只要她一在虚夜宫露面,难保诺伊特拉某天心烦的时候不会将她扔到某只饥肠辘辘的虚的嘴里。如今,十年已过,我在虚圈的地位已趋于稳定,可以为他们三人提供保护所了。所以这次我就将带他们回虚圈。至于瞳羽……】她抬高右手,弹了个响指:【出来吧。】
得到召唤的青年瞬间闪现到天台上。他步履蹒跚的向落音走去,满眼负载着比夜空更暗的沉重。
“落音,我……”瞳羽不知该怎么说,心中的内疚像夹子一样揪着他的心。
【斩魄刀是为了发挥其作用而存在,瞳羽跟着我要比留在你身边好,因为我即将面对一场大战,需要强有力的支柱来支持我保护我。你已经有白哉了,而我只有他。】【落音】走到瞳羽身后,搭上他的肩膀。
“你才不孤单呢,还有蓝染,还一个贪吃的小狗……”落音撇嘴,她看到远处的茂密树冠里闪耀的微弱光线——奈提还不知道它引以为傲的长尾巴在月光下能反射出微弱的银光。
【落音】确实需要瞳羽。未来的计划中虽没有她必须亲自动手的布局,这不代表她不会身处危险中。有人保护,不如自保——这才是至理名言。
瞳羽是属于‘黄泉落音’的斩魄刀,她俩都可操控,而他愿意跟随谁,则凭他个人的意志。
不需要刻意说出,落音也知道瞳羽会做怎样的选择。【落音】没有逼迫他,事实上是他在担忧【她】接下来的大胆举动。
【我带走瞳羽,你不会介意吧?】【落音】又问了一次。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以任性的乱发脾气了。”青年也问了一次。
她咬着下唇后退了一步,防止他们借助明亮的月色看出她的犹豫。
“请你保护【她】。”良久后,落音才开口:“你是‘我们’的斩魄刀,你要尽到自己的职责,这就够了。”
你是‘落音’的斩魄刀,你一直都恪守自己的职责,所以我不怪你。
请你保护好我的姐妹,即使我们再也不能见面。
瞳羽从她闪亮的双眼里,看到某种坚毅认真的色彩。于是,一个微笑从他唇边滑落。
“这十年,我过得很快乐。今后,不能伴随你左右了……但,请你要一直幸福下去。” 他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身体忽然浮现出一圈淡蓝的光晕。
光芒柔和的将他全身笼罩,几秒后光芒亮度增强,无数银白的光点像萤火虫般,从他的衣服和肌肤里飞出,那是生命在变化时所散开的碎片。
所有的光芒从微软转为刺眼的灼亮仅用了一秒,弹指间又急速暗淡了。仿佛是盛极的繁华焰火转为了灰烬。
青年高大的身躯便像被那些美丽的光点蚕食了般,彻底消失了。半空中悬浮着一把青色刀鞘的长刀,由一层微暗的蓝光包裹,在静静的等待着。
【落音】郑重的伸出双手接住了斩魄刀,将它系到了腰间的扣带上。
【我再问你最后一边,你想要和我融合吗?让真正的‘黄泉落音’回来……】
“……”
这无疑是心灵大考验。
如果融合,自我的意识便会消除,
那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再也不能看到他的微笑,再也不能为他所拥抱,不能倾听他的温柔细语……
忽然回想起昨天那绮丽缠绵的午后,被白哉拥抱的感受再度蔓延上肌肤,炙热得发烫的亲吻和爱抚…… 粘稠如蜜糖的眷恋瞬间化作了沉重的铁链,牢牢绑住了她的脖颈和声带,致使她不能出声。
而忧虑是另一条铁链,牢牢锁住了她的身躯,并逐步收紧,压迫心脏。
【落音】没有骗她,【她】没骗她的必要。
如果融合之后,她们的意识不会消失,就没有拒绝了融合的理由。所以【她】真的没骗她。
所以‘落音’才是隐瞒了重要的真相的人。‘她’要消灭她们俩,只为能以一个完整人形重新回归大家的视线。
比起【落音】,原来‘她’才是真正理智到无情的人。
落音真想仰天大叫,想将胸口郁结的痛苦,吐出来。
要融合吗?
我……会死亡……会消失……会……
将不存在……
曾经拥有的美好记忆,美好的经历,美好的生活,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豆大的冷汗淋淋而下,心脏上像突然裂出了黑洞,吸附走所有的轻松和愉快,唯独绝望和恐惧在无限扩大。
我、将消失,将死去……
【落音】将少女怅然无助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不想融合吧,很好。】【她】双手叉腰,高傲的头颅歪向肩膀的一边,轻松的邪笑:【我也不想。】
落音木然的张开双唇,没发出任何声音。
【你和白哉有过肌肤之亲了,如今还有什么可供你懊恼?】乌黑的目光垂落到她敞开的衣领上,凭借暗淡的月光,她特有的敏锐眼睛还是捕捉到一点点覆盖在肌肤上的更深色的斑痕。
落音闻言捂住衣领,反证明了她想要掩饰的事实。
【对此,哲哥哥或许会发怒,但我并不生气。我原还担心白哉会看出端倪。不过他似乎很宝贝你,我很欣慰。这样就好,非常好。】【她】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喜悦:【你和白哉回静灵廷结婚吧,而我这就回虚圈去了,放心,我不会让蓝染伤害露琪亚,如果我的计划顺利,将会有人流血,但不会死亡。我们俩就这样独自活下去吧。我走了。再见。】
简短的告别后,【她】转身欲离开,下一秒就被落音拉住了手腕。
【放手。】
“为什么不留下,你不喜欢白哉吗?”落音干巴巴的说,其实这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希望【她】离开。
不希望【她】就这样走掉。
落音有种不安的预感,此刻一旦松开了,她最亲密的姐妹就会到她无法预料的黑暗中,
【她】与她的区别不多,但最大的区别便是【她】有着她所没有的理智,过多的理智会使心趋于冷酷,而从【她】的一举一动,就已将这种冷酷的感性贯彻到底。
【她】会为了完成【她】的计划、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而不惜一切代价——如果现在不阻止【她】,那么以后还有谁能办到?
“你欢喜白哉吗?像我一样?像‘落音’一样?”
【我……当然喜欢他。像你一样。】【落音】黯然了神情,优美的嗓音像幽咽的流水,从微冷的夜风中滑落:【别忘了我们曾是一体,即使一颗心被分成两份。】
“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呵,从我被分离出来时,我就决定了我要做的事,要走的路……朽木家也好,白哉也好,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阻拦我。白哉他忠诚于尸魂界,如果有一位参与叛乱的夫人,那后果可不只会抹杀了贵族的荣耀与规则……】
“你走了,白哉会伤心的。”
【他不会,我故意说自己是复制体,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会以为你是黄泉落音。祝你们幸福。请放开我。】【落音】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可对方用更坚定的力气去握紧。
“可是这样,我们不就太自私了!我求你了,【落音】,你不能这样独自离去,丢下我,丢下白哉,还有即将回来的哲哥哥和玉哥哥,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如果他们只见了我,如果他们问我你到哪里去了?我该怎么回答? ”
面对少女的苦苦哀求,【落音】只以一种比以往更为平静而冰冷的态度否定:【你可以对他们说,你不知道。知道吗?做人就该自私点。如果‘黄泉落音’能够自私点,如果她能够为自己多考虑些,而不是为了别人而束手束脚,她就不会被李唯教授害惨了。所以我才不要走她的道路,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了。】
说完,【她】挥开了她的手,这是第一次,【她】如此强硬的拒绝。
感觉又像回到了十年的那天,一个完整魂魄被残酷分离的瞬间。
远比撕裂□□更大更深的疼痛,布满整个精神。
【帮助蓝染拿到崩玉,离间四十六室与十三番的关系,以及即将在静灵廷发生的战争……一切都为了让我独自作为一个整体而活下去,我必须努力。我有必须要完成的计划,所以任何人都无法阻拦我,即便那人是你,我的另一半。】
狂风打着漩涡,她的长发在飞舞,无数发丝像有自我的生命,荡起无法言喻的哀戚、绝然和坚毅。
“白哉怎么办呢?既然我不是‘黄泉落音’,那么他要如何面对我?”
【就当你是,】【她】回答:【欺骗他就可以了。】
“那不行!他太痛苦了。”
【不,你要是告诉了他,他才会痛苦。你只要闭紧双唇,然后在他向你求婚的时,点头就可以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是错觉吗?落音一怔。
一瞬间,【她】的身影,几乎和那个可怕的男人重合。
【你不想死亡,就不要来找我。等到蓝染拿到崩玉的那天,便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了。】
一大片乌云悄然滑过天际,几秒内遮住了天空的弦月。
大地陷入黑暗。
一同陷入黑暗的,还有一颗心。
当月光再度布满天台时,那抹纤细高挑的身影已消失,唯留下少女孤单的伫立。
还有残余微冷空气里的决然的话语:【记住,你与我,都是独自存在的人,不是某人的某个人格。】
落音久久杵在原地,思绪万千,更忐忑不安。
这样好吗?我们独自活着……真的可以这样吗?
有什么模糊而诡异的东西,徘徊于暗色天际之下,发出了悄然绵长的呜咽。
清丽的白色身影飞舞于墨玉般的夜色中,穿梭于高楼檐角之上,也许是这道身影显得太寂寞了,所以月光才亲自为【她】披上了一层薄纱,看上去是多么的奇幻和美丽。
午夜的凉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却吹不走纷乱的思绪。
落音,你恢复记忆了,但有些事你还不清楚。
四十六室与十三番不同,与你我更不同。如果蓝染的目的仅仅是利用虚圈来征服尸魂界的话,那么叶脉则安然不动。他们的信条是建立在保护整个时空的基础上,如果只是虚圈和尸魂界的战争,只算内斗,叶脉顶多在一旁监视,绝不插手干涉。
但叶脉又对崩玉的力量担忧,如果蓝染过度使用崩玉,很可能会导致其巨大的能力冲击,使得三界之间的屏障被打破……就好比将一杯糖水和盐水混合,那么它既不是糖水也不再是盐水 ——如果三界由此而被‘混合’,其后果肯定会比一场战争更为严重。
【唉~~~,人生在世,必须要做些危险的事。就像光明之前历经黑暗。】
【落音】深知,她必须小心翼翼,将所有计划的范围控制在叶脉所限定的边沿之外,那么他们就只能干瞪眼了。
【她】有信心,坚信能做到。
让四十六室袖手旁观,让叶脉无法插手,以独立的自我存在,存活下去。
【她】跳上了林间最高的树冠,抬头远眺,远方的大地与群星暗淡的天空一目了然,仿佛此刻将天地万物尽收眼底。
月光下,她是独立绽放的花朵,没有依附于任何藤蔓树枝。
【落音】抬起手,看着月光如流水从指缝滑落,如有实质般亲吻上【她】的脸庞,给予心灵安慰。
多么美的月光,皎洁雪亮,总是温柔的俯照大地,不管大地是美丽还是丑恶。即使,它正酝酿着一场恶战。月亮也会使所有罪恶,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
纤细的手收回,悄然的抚上五官,覆盖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
宣誓一样的祈祷从胸腔深处发出,犹如雷霆的震动,又犹如落叶的轻颤。
【真正存在的神明啊,如果我做不到,那么就对我宣判死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