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婶娘请坐。”他笑着让座,又吩咐着人为马大嫂端茶。马大嫂忙道:“快别,哥儿,你看你的书,我要是喝了茶,晚上怎么睡得着?你们可不知道,和那丫头一床睡,半夜里,不知要被她踢多少脚。她又有个说梦话的毛病,我都被她闹腾死了。要是喝了茶,这一宿都睁着眼睛受她罪。我来这儿,就是想向夫人请教些针线活,这丫头,上次那件红衫子破了,非闹着让我给她补。我也一直不得空,闻知夫人手艺最好,特来请教夫人,怎么补得不留痕迹?”
董夫人接过一看,叹道:“好精致的衫子,怎么就破了一个大洞?”
马大嫂便将经过说了,董夫人听了,阿弥陀佛合着掌说个不止,道:“我还真不知道这节,沈家姑娘还为我家老爷挡了一劫,怎生谢她才好?”
“夫人快别这么说。只是这件衣服,是展大人给她买的,稀罕得不得了,所以,总要给她补上。”
“马家大嫂,这衣服让我来补,其实送沈家姑娘几件都是应该的。但是展护卫给她买的,想必意义不寻常,我送她一百件也抵不过这一件。”董夫人笑道。
一旁的包繶装作看书,耳朵和心思却全在董夫人和马大嫂的谈话上,只听马大嫂说道:“可不是?这丫头眼里,心里只有展大人。哎,也不知她和展大人的姻缘会怎么样?展大人这人,样样都好,可就是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他不说,别人也不好问。八年了,我和马汉俩孩子都这么大了,王朝呢,老家的儿子也有七岁了,张龙也定了亲,公孙先生的女儿都要出嫁了。赵虎年轻,那是不必说。就是他,二十六岁了,还孑然一身,大家对他虽然都好,但是屋子里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心疼他,到底还是隔了一层。”
“我记得,以前白府有个小姐,叫做雪梅的,人长得美丽温柔,和他父亲一起到咱们家里给繶儿看过病,很有教养的一位姑娘,说起话来轻轻柔柔的,总是微微笑着,医术也不差。我隐约听老爷提起过,说是那雪梅小姐对展护卫很好,后来,怎么就没有下文了?”董夫人道。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白家小姐人都不在了!”
“人都不在了!”董夫人惊道:“生病死了?”
马大嫂叹息道:“哪里是生病死的?犯下了三条命案,在公堂上自尽的。是展大人找到的证据,她死后,展大人整整病了一个月,想必也为着她的案子心力交瘁。在开封府这么多年,咱们都知道展大人心肠最软,也好为白姑娘和展大人叹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好在她的弟弟,展大人一直帮着督促学业,后来中了进士,现在在枢密院做编修官。总算,展大人也对得起白姑娘了。”
两人俱是叹息了一番,董夫人又道:“那年他师父要把女儿许配给他,展护卫不允,闹得人仰马翻的。后来他师妹总算有了好归宿,现在日子想必很滋润。驸马爷知冷知热的,小夫妻一定很恩爱,展护卫也可放心了。”
马大嫂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他师妹啊,在襄阳守坟呢!”
说着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董夫人说了一遍,董夫人恍然大悟:“原来,沈家姑娘就是以为这个因缘到了开封府。这沈家姑娘还真是可怜,无父无母,这世上的亲人且不是只有展护卫了?”
听到沈晗的身世,包繶的心都揪紧了。原来她无忧无虑的笑容后面,藏着这样的凄苦身世!他的眼眶湿湿的,赶紧侧了头,托出腮旁,装作用功的模样,暗暗的收了泪。
“可不是?”马大嫂道:“这开封府上下,都知道展大人最心疼她,可是这层窗户纸谁都没捅破。小丫头是不懂,也没有爹娘在为她做主,展护卫呢,您也知道,这个出生入死倒是无所畏惧,可是处处都为别人着想,就是怕自己有个闪失连累了家小。这么好的一个人,可偏偏固执的很,大家看着干着急。公孙先生旁敲侧击了一回,您道他怎么说?说是托公孙先生留心,给这丫头找个好人家。这丫头心里容得下别人吗?这几天,每天晚上,她半夜里说梦话,都是——大哥,你小心啊!大哥,你别死啊!一头一脸的冷汗。我看着都心痛。在这世上,她能倚帮谁去?还不是展大人?所以心心念念挂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