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走出了后衙。展昭稳重自持,恪守礼道,虽是夫妻,但也保持着距离,一把伞只向沈晗那边倾斜,自己大半个身子在外面,几乎都给淋湿。细雨如牛毛,虽说点点白雨,也颇密集,沈晗忙将伞往他那边斜去。展昭笑笑,又将伞罩了过来。
沈晗索性紧紧挽住他胳膊,两人靠得紧密,没有空间,一把伞自然都能遮住。展昭赧然道:“晗晗,这是在街上。”
沈晗笑道:“这时候谁会在街上走啊,大哥,只有我们两个,又没人瞧见。”
展昭想想也是,便揽紧了她肩头,青石板的路,在雨中散发着幽凉湿润的光芒,天地之间,唯剩下雨声滴在油布伞上的声音,甚是安谧。展昭微微低首,含笑和沈晗说着话,沈晗也向他说着家中的点点滴滴。忽听到有人唤道:“展大人。”
是王朝,今日是他和马汉当值,巡街刚回,却在街上遇到展昭和沈晗。展昭忙放开了揽住沈晗的手,沈晗一回神,想到自己还披着展昭的衣服,脸上一红,赶紧转个身,躲在展昭身后,她身形娇小,躲在展昭身后,几乎看不见。
王朝马汉忍住笑,很认真的问道:“展大人出差刚回来?”
展昭颌首,唇角微微上扬,有淡淡的赧然在笑意中。马汉故意装作探头看的样子,往展昭背后看去,沈晗一紧张,躲得更紧了。王朝拉拉马汉,笑道:“那展大人早点回去歇息吧。”
马汉又加了一句:“展大人,你再不回去,小鱼儿又要翻墙出来了。”
沈晗一听就急了,她翻墙的事已成了开封府的经典笑话,她立即探头反驳道:“谁说的?我今儿个可是走来的!”
王朝和马汉都乐了,道:“原来还有个人躲在展大人后面呢。”
沈晗脸色一红,立即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忙又退了回去,嘴上也不饶人,道:“马大哥,马大嫂说了,你昨儿个可是跪搓板了。”
马汉忙急道:“我昨天哪跪搓板了?”
“那我哪翻墙了?”沈晗狡黠的说:“你在说我翻墙的事,我就说你跪搓板的事。你昨天没跪,难不成你一月前没跪?一年前没跪?”
“这丫头!都成亲了,嘴皮子还这么厉害!”马汉挠头道:“横七竖八又是她赢。”
展昭温润一笑,道:“晗晗,不可对两位大哥无礼。”
“马大哥先调侃人家的嘛。”她不服气的说。
王朝马汉一笑,向展昭拱拱手,往相反方向走去。沈晗才松了一口气,从展昭身后跳了出来,两人携手走着,施施然转个弯,走过一顶石桥,到了汴河。
汴河的荷花都开了,静夜中,漫着盈盈的清香。微雨清香,两旁垂柳茂盛,枝条微拂,绿意闪亮。垂柳中还夹杂着冠盖如云的香樟,更有一股细细的好闻的如檀香一般的香味。沈晗瞧见四周无人,忽的往展昭背上一伏,娇声道:“走不动了,大哥背。”
展昭惟恐再遇上熟人,温言抚慰道:“晗晗,再走一会儿路,就到家了。进了家门,大哥背你,好不好?”
“不好。”她赖着不动,又加了一条理由:“鞋子也湿了,一走,就是一鞋子水,难受得紧。”
展昭笑着摇摇头,汴梁的青石板路都是大块平整的,设计得很是巧妙,雨天根本不会积水,况且细雨天气,又何来积水?但是这姑娘伏在背上,就是赖着不肯走。他无奈一笑,只能微蹲下身,沈晗立刻跳了上来,执着伞道:“大哥,这样子两个人都不会淋雨了,是不是?”
展昭笑着调侃道:“你还真是聪明。”
“不聪明也做不成展大人的娘子。”她略略得意的笑,又问道:“大哥,等到咱们老了,大哥还背得动我吗?”
“只要你不长成个胖老太太,展昭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嗯。”她颇为赞同的说:“要是长成大人那样胖,大哥就背不动了。”
“再调侃大人,就把你放下了。”展昭故意板着脸道。
“不调侃不调侃,”她赶紧声明,又若有所思道:“可是,咱们总有一天会老的啊,老成老公公老婆婆,大人也会老的啊。大人老了,有一天也做不动开封府尹了,到了那一天,大哥也不做护卫了,殿前司的官职也辞了,咱们就回苏州吧,晗晗家的庭院总是在的,养些花种种树,每天午后,吃好了饭,就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就去以前晗晗的奶娘那里置个宅子,洞庭东山的风景可好了,推出窗就是太湖。大哥,你说好不好?”
展昭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等到大人致仕,展昭就带你去大理。”
“大理?”沈晗纳闷道:“好远喔,大哥为什么想去那里?”
展昭一笑,道:“尉迟兄爱好山水,游历大江南北,他曾对展昭说过大理景色,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很是令人向往。晗晗,咱们年老之后,就去那个四季温暖的地方,岁月静好的度过晚年。”
沈晗悠然道:“听起来好美,真想现在就去。不过,汴梁也很好。大哥,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家就在哪里,对不对?”
那粉墙黛瓦的房子已经看到了,家已经到了。展昭心中一阵温暖,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家就在哪里。从此,无论是宦海还是江湖,只要这个姑娘在,心中的这块地方就是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