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雪(1 / 2)

千重宫阙,琉璃瓦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华丽的光芒,红色的宫墙边,梅花一树树的开放着,灿灿烂烂的,暗香袭人。眼前的美景,对于沈晗来说是空白一片,她跟随着小内侍急急匆匆的行着,不断地问着展昭的情况。

小内侍只能又一遍的重复:“展大人上朝下来,出了大殿的门,在走下台阶的时候忽然昏倒了。现在太医在诊治,展夫人放心。”

“那定是严重了,不能移动,所以不能回家。”沈晗又哭了,虽然在小内侍面前流泪很难为情,但是忧急之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展夫人莫太惊慌,”小内侍转身安慰:“御医医术高明,一定能够治好展大人的。”

“是不是胃病犯了呢?”沈晗又开始着急慌忙起来:“他的胃一向不好,这次又出差了个把月,也不知去的什么地方,但是回来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累得不得了。”

“这倒不知道。”小内侍扰扰脑袋:“只知道展大人呕血了。”

沈晗顿时脸色苍白,头晕目眩,贴着墙站都站不直了。小内侍也吓了,展大人倒下了,要是展夫人再在宫里晕倒,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忙一叠声的说:“展夫人,展夫人,您一定要挺住,展大人还等着您照顾呢!”

这句话像给沈晗服了帖强心药,她立刻撑住了,深一脚浅一脚的随着小内侍走到西南角的院子,房间里满是影影绰绰的人,她一看就急了,他的病是要静养的,现在又是危急关头,这么多人在房间里,病情不加重才怪。

但是她也不能马上进去,因为官家在,所以也要向官家行礼,对官家的慰问致谢,然后再接受来探视官员的慰问,她本来就是腼腆羞涩的性子,场面上的客套话也不擅长,只能反复重复“谢谢”,不住看着室内,却被一扇屏风拦着,也看不清他的情况,但是坐立不安,连赵祯都看出来了。

敷衍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在她却仿似长得漫无边际,终于恭送走了官家,她直接就往屏风里冲。冲势甚急,连屏风都给她带倒了。展昭在昏睡中,屏风倒地的巨响蓦地让他睁开双眸,本能的竖起身子,一阵巨大的眩晕把他逼了回去,妻子的肩膀牢牢顶住了他,然后一双手稳稳把他扶住,消融了他再度倒下的冲力。扶起屏风的内侍在旁看得一愣一愣,他没想到这么娇小的展夫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就像一个战士,在展大人倒下的时候马上就会冲上去支持住他,而且似乎训练有素,做了无数次一般熟稔。

看到是妻子,他的唇边泛过一丝温煦的笑意,妻子看他穿的还是制服,唇边还有血渍,忙请内侍打来温水,为他擦洗脸庞,清洗手巾的时候,妻子看到了漱盂中的半盆血,心剧烈的抖了几下,忙端起来对着光线看,血色是鲜红的,应该是呕的时间并不长。

小内侍忙接过漱盂去清洗,沈晗忍着泪,为他轻轻解着腰带,轻轻嘀咕:“也不知这一个月出差去了哪里,怎么人都瘦了一圈,这腰带你走的时候我还帮你系在这里,现在怎么就到了这里呢?足足多出这么一大截?”

他微微闭着眼,歉意地微笑着,妻子又为他解着衣襻,小声唠叨着:“张太医说了,是胃出血,累的缘故。我总说过,在外面办案子,你赶不上吃饭的点,就去路边吃完汤面也好,一定是要又热又软的,你的胃自己心里清楚,硬和粗的东西是碰不得的,你总做耳旁风。”

这次去的是西夏,执行的是艰巨紧急的任务,神经一直紧紧绷着,只想着保证细作家属的安全,顺利带他们回宋,哪顾得上自己?

他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以前的事想起来了?你最爱唠叨的就是这个胃。”

以前的事?最爱唠叨的就是这个胃?她一阵迷茫,往事似乎就到了记忆的门口,但是她却看不清它们的模样,她摇了摇头,把寻求的记忆暂时压下了,又为他轻巧的把制服脱下。

他又昏睡了半个时辰,太医送来了药,他颔首致谢,吩咐妻子把软枕拿来,扶他坐起来喝。

“展大人还是平躺着,”太医道:“胃里出血还未停,坐起来恐怕人会更难受。”

妻子也说:“大哥,你不要坐起来,我喂得慢一点就是。”

他是倔强的性子,一定要坐起来,妻子只能无奈地对太医笑笑,然后和内侍一起把他扶起来。喝完了药后,他觉得比上午发病好了一些,轻声对内侍道:“麻烦公公为展某找一顶轿子。”

沈晗马上反对:“你现在怎么坐得动轿子?公公,您别听他的。”

“能坐。”他干脆道,又命令内侍:“烦劳公公现在就去。”

沈晗又气又急,了解他的个性,要做的事绝不拖泥带水,执行力极强,坚决反对也犟不过他,何况他又在病中,只能柔声劝慰:“大哥,明天早上咱们看看能下地走路,就坐轿子回家可好?”

他心内焦急的是公事房里有西夏带回的机密文件,要亲手移交给皇城司指挥使吕钢,事涉机密,他必须亲自回去拿。这事又不能和妻子明说,自己掀开被子颤颤巍巍站起来,妻子急得直流泪,赶紧扶住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走给你看。”

妻子急得不知怎么好,只能扶着他走,一面唤着救兵:“张太医,您看这人,您看这人……。”

“展大人,您这样子可不行啊,走不动的,您还是好生歇着吧。”张太医也极力劝着。

他勉力向前走着,浓眉紧紧地蹙着,嘴唇还是惨白色的,坚决不要妻子的扶持,自己走到门口,扶着椅子坐下,命令妻子:“衣服!”

妻子明白了,他一定有极要紧的公事,所以急着赶回府衙。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雷厉风行,只能为他取来官服,伺候他穿上,一边为他穿一边流着泪,连系衣襻的手都是颤抖的。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歉意的反握着妻子的手:“去府衙回来,一定回家歇着。”

沈晗能说什么?他要做的事哪一件拦得住?只能柔声道:“我陪你去。”

他点点头,蔼然微笑道:“好。”

穿好了官服,妻子扶着他站起来,突然胃里一阵绞痛,强烈的血腥味冲口而出,刹那间大口的鲜血呕在了妻子的衣衫上,他的身体也瞬时向前倾倒。妻子急忙扶住,用身体保护着他,在失去意识的一刻前,他恐怕伤到妻子,手想撑一把前面的墙,但是巨大的眩晕下,他失败了,还是妻子用娇小的身体托住他,然后赶紧跪下,承受了他倒下的压力,让他的身体不能受伤。

吕钢上午就来了,但是展昭在昏迷中,他只能离开。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打扰展昭十分不合适,可是他必须拿到展昭带回的机密文件,于是只能选择下午再去一趟。

展昭的养病处是在宫廷西南处的一处僻静场所,夕阳的光照在庭院的廊轩上,是一种令人感到惆怅的美丽。吕钢无心欣赏这个,他急于要见到展昭,但是被小内侍拦住了,小内侍口授了官家的旨意,任何人不许探视,展大人在中午的时候又昏迷过去,至今未醒。

吕钢没想到展昭的胃出血发的如此厉害,他判断是和他夫人一年失踪有关系。一年中,倒没见他情绪有多少表露,原来是压在了心里,压在心里伤得重,伤得痛。

吕钢先是和蔼的与内侍商量,说得口干舌燥,小内侍也坚决不同意,头摇得像拨浪鼓:“展大人中午起来一次,吐了夫人一身的血,好吓人。圣上急命太医抢救,现在太医还守着,圣上说了,连包大人都不能来探视。”

吕钢暗恼自己的时间点太不凑巧,他也刚从北辽回来,今日才回东京,没想到遇上了展昭病重。他原该知趣的回去了,但是这份文件至关重要,他决定硬闯进去,无论如何唤醒展昭。

推开了小内侍,他大步往里闯,客厅里的白胡子太医叫起来:“你这个人,要干什么?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一个纤细秀丽的绿衣女子立刻从房间冲了出来,手里执着展昭的宝剑,她那样娇小,几乎举不动巨阙,她用全身的力气举着,雪亮的剑锋对着他:“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吕钢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展昭的夫人会这么年轻,完全是少女的模样,他听说过这位奇女子不惧官家在殿堂上慷慨陈词,迫使官家下了释放展昭的命令,他以为这是个巾帼英雄,没想到和他想象中的有相当大的距离。

“展夫人,我是吕钢,有要紧事找熊飞,你让我见一见他。”他诚恳的说。

沈晗犹豫了,展昭昏迷中一直轻轻的呓语,她凑在他唇边听,反复就是“吕钢”。她想了想,双手放下了剑,巨阙对于她实在太重,刚才她听到有人硬闯,不知怎么瞬时就把巨阙拔了出来,但现在要把巨阙放回剑鞘却要花些力气。她的额头沁出了细汗,显然是不能负担巨阙的重量,还是吕钢帮她放了回去。沈晗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轻声道:“谢谢。”

吕钢微笑道:“展夫人客气了。”这实在是个娇柔羞涩的姑娘,吕刚注意到她的衣衫上有大朵干涸的暗色血迹,应该是展昭呕在她身上的。

“熊飞的病怎么样了?”

“他中午时一定要起床,大概是要找吕大人,走到门口就又倒下了。”沈晗的眼睛又红了,眼泪在她眼睛里亮闪闪的,吕钢看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便蔼然安慰她:“熊飞为人忠厚,吉人自有天相。”

“嗯。”沈晗轻轻的点头,把他带到了展昭床边。展昭静静的阖着双眸,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睡颜像个少年。沈晗俯在他耳边,轻轻的唤着:“大哥,吕钢大人来了,吕钢大人来了。”

吕钢也唤道:“熊飞,是我,吕钢。”

两人连着唤了多声,展昭慢慢睁开双眸,他的眸光还是涣散的,似在寻找吕钢,吕钢忙握住他的手:“熊飞。”

他的眸光专注了,凝聚成一点,借着吕钢的手要支起身子,沈晗忙按住他:“大哥,你得平躺,千万不能动。”

看到妻子又红又肿的眼睛,他妥协了,温润的向妻子一笑。沈晗知道他们定有要紧的公事要谈,轻轻的退了出去,临出去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柔声向吕钢道:“吕大人,他还不能多说话。”

“展夫人放心,吕钢明白。”

公事房文件柜的钥匙展昭贴身藏着,取出来交给吕钢,向他简明的说明了要移交的文件。

“我知道了,你好生歇着。”

“阮家母子已平安而回,”展昭吃力地说:“请吕兄奏明官家,给予优厚待遇,逝去的英雄不能流泪。”

“这是一定的。”吕钢又道:“熊飞,我也给你个好消息,这次去北辽,我见到了古石溪,他探明了伤害弟妹的幕后指使。”

展昭的目光瞬时变得锐利,紧紧蹙着浓眉,用手肘支着身子,费劲地坐起来,低声道:“是谁?”

“北辽王爷耶律曦,也是当年送陈菊和冷青进宫的幕后策划者。”吕钢又苦笑道:“但是恐怕这个仇难报,你明白官家对北辽的态度,一向以和为贵。”

展昭沉默着,投身公门,就是为了伸张正义,将世间不平事在法理的轨道中走,但是妻子受此重伤,幕后凶手却得在顾全大局中逍遥法外,这口气他吞不下去,但是现在必须忍。

“熊飞,”吕钢安慰他:“做我们的家小,注定比别人付出多,也可能要比别人委屈。我看弟妹很贤惠,她会理解的。”

吕钢走后,沈晗端着药碗进来,小心的为他喝着。他喝了两口,忽然攥住妻子的手,低声道:“晗晗,害你的凶手,吕钢找到了,在北辽。”

他的声音还算平静,但是沈晗知道他胸中定是起伏不已,放下药碗,细细的为他擦着额头的汗,柔声道:“大哥,不要去想,你现在养病要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不说话,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沈晗为他轻轻揉着胃部,道:“作恶者必自毙,他逃不了的。法网恢恢,不止指的是世间法,还指的是看不见的冥冥之中的法。大哥,我们夫妻团圆,两个孩子承欢膝下,晗晗已经很满足,北辽那件事,早就放下了。”

“展昭进公门,助青天,为的就是护法理,求正义。这许多年来,三口铡刀下没有一个冤魂。但是自己的妻子……。”他重重叹道:“不甘心!”

妻子含泪微笑着,为他排解着忧闷:“大哥,人世间确实有很多无奈,我小时候不明白,现在知道了,哪有事事能如意。你是执法之人,一切以法理为先,但确实有些人,法律也拿他没辙,只有老天爷才能惩罚他,大哥,你供职府衙多年,一定见过这样的例子。”

展昭没说话,但是脑中闪过了柴文意,当年包拯也拿这个混蛋透顶的小王爷没辙,最后还是老天爷把他给收了。

“大哥,”妻子拿起药碗,继续给他喂着药:“我是女子,关注的焦点和大哥不一样。大哥事事以法理为先,我却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老天遂了我的心愿,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别的什么都不要了。”

妻子的柔情给了他极大的安慰,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了,妻子感觉到了,微笑着放下药碗,道:“好了,什么都不想了,睡吧。”

妻子轻轻地为他抚着胃部,缓解他的疼痛,他的手搁到了被子外,寻找着妻子的手,妻子握住了,急忙凑到床头:“是不是又想吐?我扶你起来。”

他微笑着摇摇头,水一样的柔情漫漫的溢开,使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如星子闪耀:“等我好了,请个长假,带你和孩子出去走走。想去哪里?”

“真的!”两朵惊喜的花盛开在妻子眸中,使她看起来格外娇俏:“我想去庐山,庐山行不行?”

“去!你想去天涯海角,都行!”

“好几年都没回去了。”妻子激动的说:“大哥,庐山的山民对我可好了,还有书院的先生,师父曾给先生治好病,先生抹不开面子,把我收进去读了几年书,只有我一个女孩子,也是最调皮的,把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她俏皮的笑了:“你不知道我调皮成什么样?竟然捉了只青蛙放在先生桌肚里,先生一摸书,吓得就把书丢了,然后青蛙满屋子跳……。”

展昭也笑了,揪揪她的鼻子:“你的调皮劲,我怎么没有见识过?刚来开封府,和阿奴跑到王家村试验什么霹雳弹,害得一群大娘拎着死鸡死鹅来告状。”

“然后大哥就发大火了,第一次见你发火,吓死我了。再后来就是关啊关的,终于给你关乖了。”

岁月漫漫,那个任性可爱的少女已成了他温柔贤惠的妻子,也将人世间最寻常也最珍贵的家给了他,他轻轻拉妻子至怀中,苍白的唇柔情的吻着她的眼睛,她的嘴唇。两情甜蜜缱绻,在这黄昏的空气中,浓得难以化开。

门突然开了,两人赶紧分开,却见张太医老眼昏花撞进来,问道:“展大人吃了药吗?”

“吃了,吃了。”沈晗赶紧回答,满脸红晕,羞涩的捻着衣襟。

“喔,喔。”张太医坐下来,搭了他的脉,看他的舌苔,又问道:“现在胃痛得怎么样?”

“好多了。”

“脉象好多了。”张太医满意的捻着胡子:“中午时把老朽吓坏了,来势汹汹,来势汹汹啊!”又道:“怕病情反复,不能马虎,不能马虎,还是要养,要休息……。”

他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沈晗恭恭敬敬的听着,应着,末了,张太医道:“老朽就不多说了,不多说了……。”

不多说了又是一大堆话,展昭沈晗只能恭顺的听着,终于说完了,沈晗送他出门,又听了一堆嘱咐方回来,进门就捂着脸道:“羞死了羞死了,张太医不知道有没有看见?”

展昭温润笑道:“张太医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哪里看得清楚?”

“反正羞死了,羞死了。”沈晗满脸的赧然:“万一张太医看清楚了,到外面说去,我可是见不得人了。”

展昭笑了,妻子是个坚强有韧性的女子,但是特别害羞,同时一阵阵疲累和虚弱又向他袭来,他伸出手掌,妻子忙把小手放在他的掌中,握着这温软纤柔的小手,他进入了沉沉昏睡中。

妻子不敢动弹,直到他睡熟后,才小心地把手从他手心中抽离,此时窗外,已是月上柳梢头。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她了?这次能见到她吗?

辛誉宗的脑海中再一次的浮现出那张秀丽脱俗的脸,那总是恬淡温柔的微笑,她笑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总带着一点点稚气,但是在那样美丽的笑容前面,花都开了。

她失踪一年,那应该是展大人最痛苦的日子,那段日子里,从没见过展大人的笑。展大人的眸光仿似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里面隐藏了深重的沉郁与孤独,不是有心人,看不出来。

她回来了,应该也把展大人的笑容带回来了。

“喂,辛誉宗,想什么呢?”王福全看他,催促道:“快翻墙啊!”

展昭病重,官家命令不得随便探视,是为了让他安心静养,但是禁军的这些小伙子得到消息,怎肯不去?就推了辛誉宗、王福全、陆奇他们几个偷偷看望。大门进不去,他们只有翻墙了。

王福全还扛着一袋新米,走得“吭哧吭哧”的,辛誉宗气道:“翻墙还带袋米,真是服了你了!”

“这可是湖州来的新米,我娘说了,炖粥最是养胃,展大人不是胃不好嘛?”王福全憨憨地说。

陆奇白了他一眼:“展夫人不是江南人?家里会少了南方来的新米?你还真是聪明。”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王福全傻在了原地:“那这袋米怎么办?”

只要听到她,辛誉宗的心就会慢慢的涨开,满是飘飘忽忽的晕眩。她是江南人,她这样美丽,这样娇柔,就像三月细雨中的江南,满是诗情画意。对,她就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女子,她懂诗吗?会写诗吗?一定会写的,她长得这样好看,这样精致。

“辛誉宗,你先翻。”王福全的话又把他惊醒了:“你翻过去,接住我的米。”

“米米米,尽想着你的米!”辛誉宗给了他头上一个毛栗子:“你应该抱住米袋滚过来!”

两人都翻了过去,王福全好不容易翻过来,陆奇和辛誉宗接住了他,还不忘再骂他几句:“和你的米袋一样麻烦!”

“看展大人,总要带些礼嘛!”王福全委屈的解释。

三个人抱着米袋,走得轻手轻脚,不敢走前门,绕到后面,看窗扉紧紧闭着,也吃不准是否是展大人的房间,三个人悄悄躲在窗下,陆奇轻轻敲着窗棂,唤道:“展大人,展大人。”

展昭在沉睡着,半夜的时候胃里又难受,折腾了一阵子,清晨才睡着,沈晗也累得伏在他床边睡了。听到他们的呼唤,展昭醒了,微微睁开双眸,拍了拍妻子的手臂,声音低弱道:“窗外有人,问清楚是谁。”

沈晗睡眼朦胧站起来,走到窗边,问道:“谁啊?”

“夫人,我是陆奇。”

“我是王福全。”

“我是辛誉宗。”

“是王福全他们!”沈晗惊喜的向展昭道:“他们来看你来了!”

“快让他们进来。”

沈晗赶紧支起窗户,辛誉宗看到了那张美丽的脸,她还是那么美,那么年轻,一如在邕州的时候,这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但是岁月仿佛没在她身上驻足。

展昭笑了:“傻丫头,难道让他们翻窗进来?”

沈晗笑了:“我还真是糊涂,快快,辛誉宗,你们从前头进来,我来迎接你们。”

然后王福全背着米,堂而皇之的绕到前门,在沈晗的带领下走入了院中,小黄门表示极力抗议,在沈晗抱歉温软的笑容中不停地嘀咕,明明皇上说展大人要静养,不让人探视,可是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会找出奇奇怪怪的方式总是进得了门?

三个人迫不及待的进了房间,进去了却都愣住了,有些日子没见,展大人怎么那么瘦?瘦得颧骨都高高突起,而眼睛更大了,三个人不约而同想起“形销骨立”四个字。

“拿软枕过来。”展昭吩咐妻子:“扶我坐起来。”

“不能坐起来。”妻子俯下身,柔声道:“辛誉宗他们不是外人,你安心躺着。”又向他们解释:“他还不能坐起来,我怕他会吐血。”

“展大人躺着,躺着。”三个人忙说,沈晗端来椅子让他们坐,王福全马上把米交给沈晗:“夫人,这是湖州的新米,给展大人熬粥喝,最是养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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