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回了手,眼巴巴看着那几个精致的小碟,心里盘算着,盘子里一共有三块糕点,祁宴拿走一块,自己还有两块。
自己可真是聪明啊,让祁宴先拿,他就不好拿太多。
蓁蓁美滋滋地得意着,看着祁宴朝装着桂花糕的碟子伸去了手。
她心里默念着,祁宴最好是拿最上面那块,她瞧着下面两个更软糯些。
那只大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不似寻常男子粗糙,因为多年养尊处优,连手也显得不染纤尘。
蓁蓁心情好,就多打量了这手几眼,心里还赞了一句漂亮。
然后,她便看到,那只手在碟子上空顿了顿,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一整碟桂花糕都拿走了。
“本宫确实有些饿了,既然陆姑娘如此谦让,本宫便不客气了。”
他坦然道。
“……”
蓁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十分懊悔。她怎么会忘了,祁宴这个人如此可恶,定然不会轻易让自己如愿的。
此刻小姑娘瘪着嘴,如同吞了黄连的小哑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肚子饿的让她有些头痛,再想起江朝将自己丢给祁宴这个大恶人,愈发委屈起来。
祁宴逗了她一会儿,半晌没见她说话,一抬头,却见小姑娘眼尾泛红,正噙着一双汪汪的水眸盯着自己。
略有些懒散的人登时坐直了身子。
“……”
“你明知本宫不会抢你的吃食,不必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男人一双冷眸里的冰雪已经散成碎星,却仍旧嘴硬着不肯哄人。
装着桂花糕的精致瓷碟被重新推了回来,摆在了姑娘的手边,他冷声道:“快吃,莫要让人觉得本宫吝啬。”
趁着没人注意,蓁蓁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才小心地捧起一块桂花糕。
清甜软糯入口,受了伤的小心灵瞬间就被安抚好了,那双笑眼很快又弯成了月牙。
用过了桂花糕,蓁蓁便没有再同他客气,兀自捧起了一旁的杏仁露小口小口抿了起来,奶白的水渍浸润再姑娘家樱红饱满的唇瓣上,一眼望去,像是春日里新酿的花蜜,让人禁不住想大快朵颐。
用完了吃食,蓁蓁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吁了口气,终于觉得这一日的流离得到了圆满。
马车内静悄悄的,小姑娘吃饱了肚子,便懒哒哒地倚在了一边,像是只餍足的兔子,放松了警惕。
沉默了良久的人就在此时开口:
“昨日宫宴上,陛下提起择立太子妃之事,陆姑娘如何看?”
像是森林里蛰伏的野兽,在猎物松懈时露出了獠牙,瞬时无数惊鹊四起。
陆蓁蓁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脑子里一连闪过三个问号:
祁宴问她这个干嘛?
祁宴是不是仍然怀疑自己?
那她到底应该怎么看才能打消祁宴的怀疑?
刚刚吃饱的小姑娘一时愁上了心头。
东宫性子冷,且与父亲相看两厌已久,若自己一着不慎又触了他的霉头,只怕祁宴要恨上陆家了。
昨日宫宴上,她已经巧妙地回绝了陛下的提议,本以为他也该放心了,可今日有此一问,可见他还是没放下心。
她揣度着东宫的心意,想了又想,片刻后才谨慎回答:“皇家之事,臣女不敢揣度,若殿下非要臣女说,臣女只能说,太子妃乃是殿下的妻子,应依殿下的心意。”
总结来说就是,你喜欢谁,就娶谁。
蓁蓁自认自己这话答的天衣无缝,抬头果然见东宫面色稍霁。
“你说得不错。”
祁宴眸光沉静,知道她是看出了自己的试探,因而才这般回答。
陆家没有弄权的心思,他合该很高兴,但此刻,看着如今已经学会察言观色的姑娘,心头却一时涌上些许寥落。
默了默,他又道:“听闻江朝即将及冠,江陆两家的婚事想是要提上日程了,待陆姑娘出嫁那一日,本宫亦会备上一份贺礼。”
稀薄淡然的语气,像是面对一个寻常的旧友。
算是旧友吗?
陆蓁蓁眼睛眨了眨,想,大约也是算的。
许多年前紫光阁里被罚跪的少年和少女,如今也已经变得陌生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不算远,但因着祁宴这话,却忽地像是隔出了千余里,陆蓁蓁这才明白,为何他今日纡尊降贵,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原来是有这番逼问在。
想通这个,便也不难猜出,无忧送来的糕点也是面前这人吩咐下的,想是故意要自己放松警惕,从而试探她的真心。
胃里一时翻涌,方才还令她倍感热络的吃食一时像是堵在心头,憋得人像是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