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邈走到纪闻尘和若生住的院子,彼时他二人刚巧用完早膳,正在廊下说话。
之前在仙山若生也曾远远的见过桑邈一两回,不过当时距离远,他没看清楚她的相貌,只觉得她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今日离近了一瞧才发现原是个楚楚动人的小妮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过来时就和森林深处迷路的小鹿一样无辜纯白,可一笑起来却又比雨后彩虹还要灿烂耀眼。
桑邈远远地和二人打了声招呼:“仙尊,若生长老早。”
这让纪闻尘有一瞬间的恍惚。
今日的桑邈与昨夜简直判若两人,仿佛昨夜死咬着他肩膀不放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若生笑笑:“桑邈姑娘早。”
桑邈一路小跑,一步一步踩着晨曦炫目的光彩而来,她身上那件兔毛皮袄被冬日寒风吹的翻飞而起,晃的一眼,倒有些像是一对紫色翅膀。
纪闻尘盯着她彻底晃了神。
大概是他的错觉,某个瞬间他竟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眼中这个姑娘,脚下每一步都踩着这世上最夺目温暖的一束光,而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是足以融化冰雪的柔。
纪闻尘清了清嗓子,不看桑邈。
桑邈走近了。
若生笑了笑:“你看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干嘛藏起来?”
桑邈心里想着还不是全怪纪闻尘,不过桑邈没敢当着纪闻尘的面说这话,她笑的甜美:“若生长老,我想和仙尊单独说几句话。”
若生爽快转身:“你们聊。”
纪闻尘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但还是那一副冷冷的模样,眼神都不往她身上扫一下。
桑邈问他:“仙尊一定要带我去玄阳阁?”
“是。”
简简单单一个字他就蛮横地决定了她的去留。
桑邈沉默片刻。
弱肉强食,这个道理她从小就懂。
怪只怪她还太弱小,而对手太强大。
纪闻尘彻底断了她逃跑的念头:“你尽管跑,无论你去哪儿,我都有办法抓你回来。”
桑邈头疼:“仙尊,你说你希望我留在玄阳阁是因为看中了我的医术,既如此,我便将我毕生所学都留在玄阳阁,你要我编写成书也好,开课也好,我都答应你。”
纪闻尘眉心一挑,终于正眼看桑邈,但他心里有疑虑,总觉得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改变想法。
桑邈:“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留在玄阳阁,为期一年。一年之后,不论别人学没学到我这一身的本事,我都要走。”
纪闻尘加重语气:“你和我谈条件?你似乎还没认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想抓她,不必费吹灰之力。
桑邈心一跳,想到生息仪。
听说那是个找人,找东西的神器。
桑邈见他油盐不进,只好摆烂:“那随便你啊,你就带着我的尸首回玄阳阁吧。”
这一句不是她故意刺激纪闻尘,更不是她的激将法。
自从那一夜的荒唐事之后,她很清楚纪闻尘恨不得杀了她,所以她说的这番话其实是她的心里话。
她再也不想被困在一个地方,又或是某种境地中。
至少当下这一刻她是真心的。
虽然很短暂,但有那么一瞬间,桑邈清清楚楚看见纪闻尘的目光冷了冷,而他掌心更是灵力涌动。
桑邈不禁害怕起来:“……”
他刚刚是真的想杀了她!
脑袋悬在纪闻尘手上这一刻,她忽然不想死了。
恍惚中一束温暖日光落在纪闻尘掌心,温热的感觉唤醒他心底某一处的暖流,她笑靥如花的模样蓦地闯入心房,心狠狠颤了一颤。
他本意只想吓唬吓唬她,现在看她被吓得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他忽然又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有些难受。
纪闻尘掌心灵光彻底散去,他松口:“三年。”
桑邈颇有死里逃生的后怕感觉,一颗心悬在嗓子眼迟迟落不下去,但她也来不及松一口气,只想要赶紧稳住纪闻尘,免得他真动手:“一言为定。那么过去的事,我们一笔勾销。”
过去的事……那一夜的荒唐。
纪闻尘眉心跳了跳,咬牙沉默。
纪闻尘的沉默算是默认了桑邈的说法。
不过桑邈的直觉告诉她这只是纪闻尘的缓兵之计。
桑邈转身要跑,忽地又想起玄阳阁招生的事,于是她问纪闻尘成:“仙尊,我能不能拜入玄阳阁?”
天知道三年后纪闻尘会不会翻脸不认账,所以她得为她下一次的逃跑攒足底气。
不能次次都这么狼狈地被纪闻尘捉回来。
纪闻尘模糊其词:“如果你有这个本事。”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取回她体内的寒渊晶石,至于她想怎么样,他不在意,况且散修要想拜入玄阳阁,可不是一简单的事。
首先她得过妖鬼冢。
桑邈在医道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和才能,可除此之外,她一无所长,因此他不认为桑邈能通过妖鬼冢的试炼入阁。
她大概会死在妖鬼冢。
不对,她一定会死在妖鬼冢。
纪闻尘认真盯她一眼,心里却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想她死么?
还是他希望她活着。
平平安安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