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谈话间,谢知鸢早已趁乱躲到娘亲后头探头探脑看热闹。
她倒是知晓一些情况,那位白衣的,是陆府二小姐陆明秀,那着黄裳骂人的,则是三小姐陆明微,二人俱为庶出,年岁相仿,是以从小吵到大。
不久前陆明霏还与她咬耳朵,说是那陆明微撞见了陆明秀同一男子私相授受,捅到了老夫人那去。
陆明秀当下便被禁了足,如今齐国公府赏花宴在即,可不得求到老夫人面前开开面子。
“想去那就去,”陆明钦轻轻撂下盖碗,语调漫不经心,“只在外头,须得记得自己为陆家人,言行举止万不能出错。”
“世子——”陆明微的气愤声在意识到那人的脾性时越压越低,她嘟囔道,“让她出去那不是丢人现眼吗?”
可自陆明钦目光碾过来时,她低下头咬唇不敢再说话。
揪着娘亲衣裳的谢知鸢偷笑,表哥必定未曾处理过姑娘们的事情,别人看不出,她确是将他眸中的无奈瞧得真真的。
此事一了,待姑娘们出去后,陆老夫人歇口气,冲谢夫人道,“倒是让你见了笑话。”
陆老夫人算是将军之后,为人爽利,最不喜陷于这般的叽叽歪歪中,可她那大儿子却生了不少。
就算再喜四世同堂,也遭不住姑娘们的芝麻烂谷子大点事儿。
谢夫人捏住女儿乱动的手,笑道,
“哪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时常还艳羡陆家这人多呢,如今寻安与阿运还未归,更是有此感慨了。”
方谈笑过一轮,撂下此话暂且不说,陆老夫人似是又想起什么。
“只是那齐家的赏花宴——”陆老夫人视线落在谢知鸢身上,“鸢丫头也去吧。”
听到自己被提及,原先还在抠着手指头的谢知鸢忙收回偷瞄表哥的目光。
见他也朝自己望来,她短促又茫然地“啊——”了一声,粉嫩小脸呆呆的,她指指自己,“我吗?”
回家的路上,谢知鸢端坐于车厢内的木几前,小身子挺得板板正正。
她手指轻弹了弹案上的搪瓷杯,偷瞄了眼娘亲的神色。
待见到她还是那副一会拧眉一会欣喜的模样时,谢知鸢不由得担忧娘亲身子是否不爽利,手指有些痒痒的。
谢夫人虽在想事,却也不是个傻的,她一下抓住了自家傻小只望来的担忧目光,不禁笑出了声。
“娘亲!”谢知鸢生气地鼓了鼓脸,见女儿如此整肃,谢夫人只好无奈伸出自己的腕。
“给我们家的小神医看看娘的身子有多好,”她言语里满是调笑的滋味。
话出口间,谢知鸢哼唧着搭上她的脉,细细感受一番。
“娘近日还是有些忧思过重了,”谢知鸢凝眉,“回家后该让四喜熬个十全大补汤。”
外头的四喜听见小姐叫自己,忙拉开帘子兴奋地探进个脑袋来,“小姐!”
“你不许喝!”谢知鸢气道,“省得又流鼻血!”
谢夫人笑着看两人一来一回,劝道,“好了好了,喝一点总没事的啊,”
她话音一转,“只是阿鸢不是同娘说近日老魇着吗,娘看啊,阿鸢也得喝些药汤子才好。”
药汤......当然无甚大用,谢知鸢晚上免不了又做那等古怪的梦。
翌日,她打着哈欠到了学堂,此时时刻尚早,夫子还未来,她便将自己的书袋系在桌边,又抽出本经纶来。
还未翻开一页,谢知鸢便感知到自己本就不大聪明的脑袋被个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
一个圆滚滚的栗子滚落于地上。
谢知鸢此时还未睡醒,粉腮微带着困顿朝着栗子来的方向望去,正好瞧见了笑意盈盈的少女。
那少女着一身烟紫色罗裙,笑意盈盈看过来时,倒是如花般的娇媚,可嘴里的话就没那般好听了,她捂着嘴边笑边讥讽道,
“呦,咱们的大美人来了呀。”
谢知鸢当然认得她,这人名为邢玉瑶,兵部侍郎的女孩,因看不爽陆明霏,恨屋及乌,连带着她也被遭白眼。
只是往日就算阴阳怪气几句,也未曾动过手,今日这情形倒让她不明所以。
谢知鸢强忍住睡意,迷茫却又自发地在邢玉瑶面部扫了一圈。
且瞧她眼带红丝,身子微颤,就算是笑着也抵不住面上的憔悴。
邢玉瑶好歹也是自己的同窗,若是得了不治之症......
思及此,快睡着的少女眼尾被困倦染红,她无措地耷拉着眉眼,慢吞吞地温声问,“邢姑娘,你可要让我帮你把把脉?”
闻言,邢玉瑶微愣,反应过来时不可置信道,“你疯了不成,竟敢说我有病?”
她说着就要提步往前,却被几个坐于周遭的公子先行一步拦住。
那几个公子早注意到这边,看到谢知鸢眼眶都被欺负得红透了,都愤恨于邢玉瑶的嚣张,
他们虽碍于这女子的身世不敢得罪于她,但劝阻还是可以的,此时见邢玉瑶要去打人,纷纷上前阻拦。
“邢小姐,身为读书人,怎可做出此等行为。”
“谢小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邢小姐怎可如此对待她,都已经把她欺负哭了,居然还要动手?”
“君子动口不动手,就算有恩怨,也不可伤人啊。”
谢知鸢迷茫地看着他们在跟前拉拉扯扯,又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尾溢出些晶莹剔透的泪水。
那边邢玉瑶气得美目圆瞪正要发作,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切入此地,“此处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