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时,周忆南去北方出差,回来给唐粒带了冻梨。他还跟送南果梨那次一样,装在几只文件袋里给唐粒送来就走。
冻梨还没化冻,唐粒捧着文件袋,鼻子有些酸。小时候,爸爸在工地做事,每次回家都给她带好吃的,别人偶尔送的旅游纪念品,他也攒着带给女儿玩。
每年生日,唐粒总能吃到妈妈买的奶油蛋糕,很梦幻很贵那种。有次妈妈工作的银饰店到乡下收老货,她看到池塘边有一种名叫刺泡儿的野果子,去找村人讨了一只豁了口的碗,装得满满的端回家,她说她小时候特别爱吃,想让女儿也吃到。
父母都去世得早,童年往事唐粒大多淡忘了,但总记得自己是被宠爱的。后来认了三个养父,老陈无儿无女,老王的儿子多年不见,两人都很疼唐粒,老张有儿子,也总是把老板请的饮料留着给唐粒喝。
被人点点滴滴记挂在心的感觉很温暖。唐粒照样吃独食,陈海米说没吃过,她只给了陈海米两个。陈海米笑骂她护食,告知一件事,她在美甲店见到温迪,温迪憔悴恍惚,据说是和江岸分手了。
人在脆弱时对她怀柔,也许能撬开她的嘴,探知到AB合同被隐瞒的事。唐粒去温迪家门口,直接敲门,温迪透过猫眼看她,很意外:“唐粒?”
唐粒说:“公司有人说你从北京回来了,还真是!”
温迪蓬着一头乱发,穿睡衣,精神很差。唐粒暗自叹息,江岸有一双如春水桃花般的含情双眼,又王孙又漂泊,风流意和凋亡感混杂,温迪迷恋他,她很理解,但助理说江岸有很多女人,他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
唐粒使诈:“你是发现了江总监和别的女人交往吗?”
温迪一惊:“你怎么知道?”顿一顿,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
唐粒信口雌黄:“公司有人说的,还说他喜欢美艳性感的,找你可能是想换个口味,图点新鲜。”
温迪立刻红了眼:“我早点知道就好了。”
唐粒没应声,适时缄默。温迪平复了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怕你出事。”唐粒认识的温迪很矜持,衣衫洁净,一丝不苟,但刚才打开门时,她状态出奇的差。她不晓得温迪怎么看待江岸,如果是她,今晚你背叛我,半夜就能听见我的磨刀声。
要么像陈海米那样也比较快乐,她嫌前男友谐音钱难有,不吉利,对他们以先男友相称,先男友谈了十几个,对外永远是还没谈过恋爱。
温迪默默喝咖啡,片刻后,她问:“那次为什么不追究我?”
唐粒说:“秦总生前说你也是孤儿,很不容易,值得善待。”
温迪捧住了咖啡杯。公司填写表格,父母一栏她填的是双双病逝,但秦远山误会了,她父母健在。
温迪17岁那年,父母想用她为哥哥换亲,对方是个三十几岁的矮胖男人,一口烂黄牙,小学都没读完。
温迪请求父母给她两年时间,她考上大学就挣钱给他们,但父母说不把那男人的妹妹订下来,她就找别人了,等不及。
温迪被父母从课堂上抓回家,两次逃跑都没成功,第三次,她逃到省道,遇见她的恩人。
恩人给了温迪一笔钱,温迪在县中学租房温书,不再去学校。师长怜惜尖子生,顶住了压力,没对她父母透露半个字,只说她失踪了。
高考后,温迪考来云州,跟父母断联,再未归乡。
一生命运的转折点,是遇上那辆黑色商务车里的人。如果没有他,就得跟烂黄牙男人结婚,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生下一窝孩子,终日干农活,草草过余生。
为恩人做事,温迪心甘情愿,若有天他入狱,她情愿顶罪。这件事,她谁也不说。
去北京工作后,江岸头几天尚算温柔,慢慢的,给他发信息,十条回一两条,打电话总说在忙。温迪担心两地分居会让彼此疏远,回云州给江岸惊喜。
在江岸家做好饭菜,温迪躲在卧室等他,可是江岸和别人拥吻着进了门,言语放浪。
温迪开了卧室的灯,江岸松开女郎,女郎戏谑:“怎么,没协调好时间?”
女郎身段婀娜,处变自如,显然把温迪视为同一种人。江岸也很自如:“你看到了,我不解释了。”
江岸搂着女郎出门。自尊使温迪不吵不闹,她坐在灯下,把自己烧的饭菜慢慢吃完。如果江岸回来找她,她想她会原谅他,她为自己的不恨和不舍而恨自己。
整整一晚,温迪都在苦等江岸,但江岸没有回来。温迪牵肠挂肚,爱恨交加,想明白了一些事。
秦远山让唐粒善待温迪,所以唐粒在温迪涉案时网开一面,温迪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渗出。这两天她万念俱灰,除了失恋,还因为察觉自己被江岸利用了。
公司的西语翻译重感冒,江岸请温迪救场,自此两人走近——温迪怀疑从这时起,自己就被请君入瓮,江岸设计接近她,是想对秦远山的动向了如指掌。
秦岭回国后,逼迫女明星谈茉堕胎,公司的人都说江岸少主之位不牢固,江岸自己呢,会未雨绸缪吗?
昨晚,温迪思前想后,秦岭“杀人”被新闻曝光后,江岸冲进秦远山办公室大呼小叫,明知秦远山心脏不好,他为何还这么做,甚至还提前支开自己和唐粒?
唐粒脸白了:“他知道秦总心脏不好?”
温迪泪流不止,唐粒拆快递时,被她看到是治心脏病的药,她跟江岸说了。她没想过会因此害死秦远山,在秦远山身边工作几年,秦远山很器重她,对她很关心。
唐粒后背发冷,她没把温迪扔进监狱,竟有这样可怕的收获。她告别,去找秦远山的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忆起江岸找他咨询过甲减,后来有天他和秦远山吃饭,无意间对秦远山提过一嘴江岸的甲减,唐粒问起吃饭时间,是秦远山去世前一天晚上。
私人医生没意识到被江岸套了话,但秦远山发觉了,因此怀疑江岸心术不正,才匆促写下遗书。
唐粒推测出前因后果,心如刀割,恨得想手刃江岸,也恨自己和温迪被利用。她擦干眼泪,去修理厂找老陈和老张议事,此仇不报不是人。
老陈和老张这下彻底相信秦岭“杀人”的策划者是江岸,章早只是帮凶了。唐粒迸出眼泪:“江岸不害秦岭,秦总就不会心梗,他为什么不信秦总把他当少主,不是秦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