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拥有工作之外的时间,这才叫人生,这才叫优雅。
再说了,焚稿时那种感受,真像是与啼血的黛玉通了灵气一般,字便是真正的知己,这种感觉旁人是不会懂得的。
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完美收敛起整幅字最后一笔,将纸换了,搁下小楷笔,再拿起大楷笔,饱蘸了墨,舔好笔锋,在素洁的宣纸上写下:云里烟村雨里滩,看之容易作之难。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燕脂画牡丹。
写完这几句,仔细端详,甚是喜欢,而他身后的画屏上写的恰也是这首诗。宋人李唐的七绝《题画》。李唐初到杭州,无人赏识,靠卖纸画糊口,生活十分艰险。他写下这首诗,用来讽刺当时社会上崇尚艳丽花鸟画的风气。从这番感慨中,表达自己清高的品性,不愿意做迎合别人的事情。明捧暗讽,借人喻己。
他看着这诗,眼中流淌出落寞来,自嘲了一句:“诶,抄心经的人,心一样是不安宁啊。”抬起头,看向落地窗外的滴水湖,湖面水平如镜,真正是养心的景色。
这样雅致的时刻,突然平板电脑响了,连着手机线,两端连着蓝牙,设置着自动程序,一旦客厅里搁着的手机接到熟人的短信或语音留言,便会从摆放在书房中的平板电脑里用电子语音念出来。
“救命啊,可颂!我被拘留啦!”贺岩的声音。然后报了一串地址,求云可颂赶紧带上单位的印章,写个证明去救人,否则最近上海开大型会议严控治安,他得在里面关上三天才能放出来。
这个语音留言刚结束,又传进来一个语音留言。
姬墨的声音。
“糟了,可颂哥,店里有块玉被人偷了……我该怎么办啊……”
两通留言听完,云可颂瞬间觉得自己的血压飙到顶,简直要爆炸。却又对这两只活宝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去处理。
云可颂匆匆赶回店中取公章,发现店门开着,便问姬墨怎么回事,姬墨说是昨晚贺岩嘱咐他的,叫他到九点就把店门打开营业,店里有很强的监控与警报系统,东西丢不了,贺岩还说自己无论如何会在九点半前赶到店里上班,所以开着门没事……云可颂一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但是顾不上这摊子啊,便让姬墨先把店门关了,到工作室后园里看各种雕刻图样。云可颂则匆匆赶往公安局去救贺岩,才捞完贺岩出来,发现自己的车子停错了地方被警察抄了罚单。
云可颂握着罚单,真要被气死,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一天。贺岩在边上完全不敢说话,怕踩爆了“地雷”,炸死自己。
云可颂一贯冷傲,但是到这个地步,圣人也忍不住脾气,他一拍方向盘横眉怒斥道:“贺岩啊贺岩,你也太离谱了吧。姬天语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照管好姬墨,才一个晚上!一个晚上你竟然把自己照顾到警所里去了?!”
贺岩一听,立刻为自己辩解起来:“不不不,误会,真的是误会,你听我解释,你和雨绮都误会了,我这次彻头彻尾被冤枉啦。”
“你可闭嘴吧,你想想清楚该怎么对姬天语解释就行。”
“那你也要听我把事实真相说一遍,看看我能不能打动你啊,要是连你都相信了,大姐大一定会体谅我……呸,什么相信不相信的,我又不是胡编乱造,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真相。”
“去死。我不想听。”云可颂训完贺岩一句就够了,并不想听他和女朋友俗气的麻烦事,可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便收不住了。贺岩才不管他要不要听,絮絮叨叨讲述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昨晚和兄弟喝大酒喝糊涂了,忘了曾雨绮给我的约法三章。倘若我是单身汉,晚回家无所谓,可我偏偏有个盯我盯得非常紧的女朋友,明令禁止我喝酒夜生活,但我真得改不掉啊。我就是喜欢工作之后出去放松放松,这是我唯一喘口气的方式了,我能怎么办?苦恼啊,可颂哥,你没女朋友你是不知道女人有多麻烦。昨晚凌晨一点多回到家,吃了个闭门羹,她把密码锁换了,把指纹锁也换了,就这么把我关在外面。”
“所以你就大吵大闹了?”说不听的云可颂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几句。
贺岩急忙做手势,讳莫如深地回答道:“不不不,矛盾激化还在后面,矛盾激化前……我碰上一段很诡异的……艳遇……”
“艳遇?”
“嗯!”贺岩用力点了点头,随即用生动的语言,配合肢体动作重现了昨晚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