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唉？你看，那是不是任青啊？”
御景山上，正有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他这是来看谁啊？”
“苏小小。”
“苏小小？”
“古代名妓？”
“不是葬在江南吗？”
“不是她。”
“是一个艺名为苏小小的女星。”
“哈？”
“怎么这么想不开，起这样的艺名？！”
“这苏小小和任青是什么关系啊？”
咔嚓——
有人举着照相机对着任青狂拍不止，引得大家纷纷侧目看去。
那人也不见尴尬，一边检查着照片，一边满意点点头小声说：“跟拍任青可真不容易，娱乐圈里就数他最难拍了，行程一直对外保密，有事没事还会消失很久。”
“今天总算是开张了！”
那人说话的尾音很愉悦，与整个御景山上漫溢的哀伤氛围矛盾异常，引得人们纷纷皱了眉。
“看什么看？”
“八卦你们的得了！”
说完，那人已经开始收拾起设备，一边撇嘴一边笑着说：“你们也不用瞪我，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才催生了我们这个行当？”
“你们喜欢看，我们才会拍。”
“何况，我拍他张照片，我赚钱，他赚曝光率。”
“不然，你以为在苏小小生前一直和她打对家的任青，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就是想要热搜？”
那人笑着摇头说：“这种不计前嫌，深情人设什么的，最讨好了。”
“看你们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奉劝你们一句，别信。”
“任青和苏小小，那才真是，完全两个世界里的人。”
“你们可以搜索一下苏小小相关的新闻。”
那人背好设备，并未再多言语，已经是扬长而去，空留下被吊足了八卦之心的众人。
苏小小相关的新闻？
除了是013连环杀人案的被害人，一个女明星的新闻还能有什么花样呢？无非就是些花边绯闻呗？
《被玷污的女星，开始绝地反击》
《因苏小小入狱的人数再次刷新》
《苏小小手中的证据将掀起海啸》
“艹！原来苏小小是个破鞋啊！”
“这是被多少人睡过，难怪起这么个艺名！”
突兀而高亢的污言秽语。
乍然而起。
哐当——
“哎呦——！”
说话人的后腰被人怒推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倒地，摔了个狗啃屎。在地面上的他勉强扭头，想看看是哪个神经病无故推了他，却只看见了一束又一束的白色雏菊。
迎风颤动，脆弱摇荡，灌满视野。
周围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路。
那条路上，满是手捧雏菊的姑娘。
每个人都衣着肃穆，表情哀淡。
她们捧着花漠然向前，从山脚下，绵绵延延，直抵苏小小的墓碑方向。
见人多势众，被推趴在地的人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再不敢声张。
他一旁的小路上，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沉默却又倔强的姑娘。
雏菊花，一束又一束，一朵又一朵，被送到了墓碑之前，形成了花的海洋，簇拥着那个被人诋毁却再也无言辩驳的苏小小。
每一位送花的姑娘，都会有须臾与任青并肩而立，但却无一人与他攀谈。
任青这位总是被人关注的，难得一见的娱乐圈里的高岭之花，在这些人的眼里，形同虚设。
驻足墓碑，放下花束，停顿片刻。
沉默哀伤着来，沉默微笑着去。
御景山上，在苍翠灰白中，祭拜苏小小的人凝成了一条白练，滚滚如银泉，无声有序却也磅礴轰动。
“你还不站起来吗？”
刚才伸手推人的姑娘祭奠之后，折返到这边，低头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人说：“别给大家添堵了，你也不配跪在她的附近。”
地上的人被周围人半拉半拽地起了身，面对着似乎不会绝断的人流，认命地闭上了嘴。
姑娘紧盯着站起来就打算逃走的男人，昂着头，大声而铿锵地说：“你先给她道歉！”
男人反吼说：“凭什么！？”
“凭什么？”姑娘逼近说：“就凭你那恶心的思维！”
“被恶人玷污过的女孩，就活该一辈子缩手缩尾，躲躲藏藏？必须沉默地承受着污言秽语？甚至是还要检讨自己？！那天是不是不该穿裙子，不该笑，甚至是不该天生就是个女孩？！”
“还是必须每天都要觉得自己肮脏，以泪洗面，只有那样活着才是对的吗？！”
说话的姑娘冷笑了一声说：“偏不！”
“就不！！”
“受害者凭什么要觉得自己肮脏？！”
“女孩子的干不干净，从来都只取决于这里。”
说话的姑娘，她的指尖轻轻戳动在心窝的位置上，一下又一下，顿挫而有力。
“这里——！！！”
姑娘说话的那副神情一如当年，被千夫所指时，苏小小说出这些话时的坚定与倔强。
“就算是被恶魔拖进过深渊，我们也可以挺直腰板，昂首大步地走出来！”
“并且手上还一定要攥着恶魔的头颅，笑着对全世界说：‘就算是地狱，也毁不掉我’！！！”
不远处，任青眉眼的料峭消融，沉默无言地望着墓碑前迎风而动的雏菊。
——苏小小，如果你还在，就会发现，你再也不会孤身一人在呼喊。——
——苏小小，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有那么多人把你当作了勇气。——
——若你知道这些，该会是笑着吧？——
——可我，却只想回到十年前，回到那个仍有着你的夏末夜晚。——
————
十年前，颁奖典礼后的酒会，热闹又无趣。
穿着长裙的苏小小，她有些醉了，靠在墙边闭着眼睛。
精致瘦白的小脸，黛眉微蹙，红唇轻抿。
似是觉察到有人在靠近，苏小小缓缓睁开了眼睛，头一歪。带着笑意也带着疏离，接过对面人递过来的酒杯，却没有喝。
站在她对面的是娱乐圈里最近得势的新人，蹙着眉，不情愿地说：“恭喜你得了影后。”
苏小小本来人就长得有些魅惑，无需做作，媚气横生，浅笑着谢过。
咔嚓——
一旁的摄影师抬手示意，拍得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