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看着手上的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的胡青青扫了眼周围窥视的目光,她伸手将钱拿了过来,数了数。有些惊愕于数额,但还是很大声地说:“一万二,我给你放到带锁的柜子里。”
苏小小知道胡青青这么做,是怕有人见钱眼开。
柜子旁,挂着潮湿的校服,虽然款式和那个男孩子的一模一样,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属于林歆晾的那套,破旧得就像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校服袖口磨得见了白,深蓝色的配色上还有着隐秘的针脚。
胡青青皱眉盯着抽屉里待缴费的单据,林歆晾的治疗费用正好是一万二。
林顾之。
胡青青的神色一凝,飞速地发完消息,才慢慢侧头询问说:“刚才你要问我什么来着?”
苏小小迅速回答说:“我是想问你,苏小小……”的尸体是怎么……
果不其然,苏小小的第六感早就告诉了她,即便语速再快,也是问不完这个问题的。
铃铃铃——!
急促而锐利的手机铃声,吓得病床上的苏小小一激灵,她连忙按了接听键。
“林歆晾吗?”电话里是一个中年男人粗粝的嗓音,似乎是因为常年烟吸,声音沙哑得狠。
苏小小反应了几秒,才回答说:“是我。”
“我是仙玉山风景区派出所的警员,陈勇。”
“我和当事人,一会就到医院。”
苏小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那个绿毛女孩的事情,才回答说:“好的。”
刚放下电话,想要再问胡青青的时候,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门口站着又一位少年,他个头颇高,眼瞅着得有一米八,穿着浅灰色的短袖,黑色的亚麻裤,脚上穿着红色的帆布鞋,整个人干净而俊秀。
少年站在门口,有些茫然,目光扫视了病房内一圈,最后定在了林歆晾五彩斑斓的脸上。
他将身后有些沉重的书包摘了下来,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他搬了把椅子坐到苏小小身边,缓缓摘下银框眼镜,拿着眼镜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只有离得很近的苏小小看得分明,少年殷红的眼睛,以及镜片上,那来不及擦拭的泪水。
苏小小茫然地看向胡青青,而胡青青则在沉默。
少年重新戴上眼镜,他的凤眸有了聚焦后,眸色里却透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硬和凉薄。
他说:“姐,我来了。”
苏小小猛地一颤,想起了某个从未这样称呼过她的亲弟弟。
少年仔细确认着她的身体状况,终而安下心来,才拿了盆子和毛巾,推门而出。
————
另一边,仙玉山风景区警局内,方寸大小的脏乱办公位上,陈勇合上笔录,推门而出。
他说:“我的警车就停在门口。”
有了陈警官的指示,大家都各自行动了起来。林然扶着任青,孙莉莉拎着绿毛女孩,几个人一起挤进了警局那辆押解犯人的面包车里。
大家落座之后,孙莉莉看着昏睡的任青,皱眉说:“他怎么了?”
林然扶好任青摇摇欲坠的脑袋,按在肩膀上说:“喝醉了。”
孙莉莉盯着对面姿势暧昧的两个大男人,想着刚才的微博热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面色难看地说:“早点和我说清楚,早几年也不是不能离的。”
林然怎么听这话,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抽出手来翻看手机,扫到微博推送热搜的刹那,闪了一下神,按着任青脑袋的手跟着一松。
咣当——
任青的脑袋就磕在了玻璃上,让他皱起了眉,有了苏醒的前兆。
这突如其来的磕碰,自然不能将责任全然推给松了手的林然,还要给开车突然打滑的陈勇也记上一笔。
猛烈的急刹车,让车内的人由于惯性作用,身子前倾,纷纷伸出手,掌控着平衡。
始作俑者的陈勇,却不感自责,喃喃道:“怎么又出车祸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大家向前方看去,只见救护车闪耀的灯光有些灼人眼,路上满是举着警示牌的交警,他们正穿梭在车辆间,核查着过往车辆。
陈勇摇下车窗,探头问说:“严重吗?”
车内有些清醒的任青,在听清陈勇说话声音的刹那,身子猛地一震,快速睁开了眼。
任青的视线透过后视镜,落在了陈勇憨憨的脸上,眯起了眼睛。
走过来的交警见到是陈勇,打开了话匣子说:“这不出了个怪事,肇事逃逸的见多了。这回接警到了现场,伤患也跟着没了影的,这还是头一次!”
“这不满世界调监控,找人呢嘛!”
交警身上别着的对讲机里,缓缓传来几名警员的对话。
“交通局这边调了监控,肇事逃逸车辆车牌掩盖,经查是辆报废车。”
“被撞的单车在广育路找到,有拖拽血迹……”
交警又与陈勇寒暄了几句,便示意可以再次启程。
阻塞的交通,车辆行进的速度很慢,孙莉莉看向路边的警戒线,以及扭曲变形的单车,抿了抿唇说:“又是车祸?最近这段时间,这里的车祸发生得太过频繁了。”
陈勇敏锐地看向后视镜中的孙莉莉,笑着说:“仙玉山挺偏远的,市里人也关注这边?”
孙莉莉抿唇不语,车厢内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
而同样寂静的还有苏小小的医院病房,因胡青青突然的性格转变,而总是热闹聒噪的病房,此时诡异地安静着。
苏小小不解地看向胡青青,却见一直沉默的她抬手就按了护士铃。
小护士没过半分钟就冲了进来,生怕这个病房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小护士才刚到门口,就呼了一声说:“那个小太妹又来了?”
小护士说完就连忙拉开毯子,检查病床上小丫头的伤口。见没有恶化,小护士安心却又狐疑地开口说:“那这地上……是谁的血?”
血?
苏小小一愣,费力地探头向下看,身子都疼得绷紧了,才看清白色瓷砖上的斑驳血迹。那少年穿得哪里是红色的帆布鞋,他穿的根本就是被血水染红的鞋!
胡青青伸手将她按了回去,不忍地说:“别看了。”
苏小小跌落回病床上,瞪着白花花的天棚有些发呆。
水房里,少年面无表情地卷起了黏腻的裤腿,拧了拧上面的血水。他拿起洁白的毛巾,按在伤口上,冷淡地看着毛巾噙满了血色。
那少年的伤口,从膝盖一直蔓延到脚踝,血淋淋很渗人。可他却仿佛一丝疼痛都感受不到,淡漠得令人心惊。
胡青青走到水房门口,看着小护士一惊一乍地要去扶那个少年。
水龙头里迸溅而出的水花,冲洗着少年腿上的血迹,竟是哗啦啦地怎么冲洗都冲洗不净。血水越冲越殷红,少年慢慢地拧了拧裤腿,血水沾染了他苍白纤长的手。
少年仔细冲洗掉水池上的血迹,确认干净如初,才转身跟着小护士往外走。
“喂!”
胡青青叫了一声说:“我说少年,你不疼吗?”
少年的视线慢慢扫向再次渗血的伤口,沉默着。可他再次抬头时,胡青青就看清了那少年没有温度,又似无痛感的凤眸。
小护士蹲下身来,检查暴露在外的少年伤痕,连忙给急诊科打电话说:“骨伤科重症住院部,这里有位伤者。撕裂伤,伤口深度半厘米,长度大概三十厘米,需要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