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哪里知道,喻青嫣在瘦马院里被训了月余,走讲究袅袅婷婷、一步三顾,含羞带怯;言讲究周全得体、温柔小意。若是做不到,就会连累陈佩佩和李锦娘和她一起受罚,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只得丢弃从前随意无比的习惯,开始从头学起这些繁琐的规矩。
但不得不说,这些东西关键时刻用来唬人还真的挺管用的,喻青嫣光是看着湛白一点点变得震惊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开始逐渐相信了自己的这番说辞。
喻青嫣还待再接再厉,继续给他加把火,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筷子,紧接着一块羊肉被进了碗内。
“再不吃要凉了。”重烨在一旁淡淡道。
有他这句话,湛墨和湛白顿时不再敢多言,埋头专心致志地吃起自己碗里的饭。
喻青嫣见没了唬骗的听众,也只好索然无味地低头啃了一口胡饼。
用完膳后,一行人又去拜会了江宁知府,有重烨镇着场子,他就算是不相信也会专程赶过去查看一番,更何况还有个懂医理的喻青嫣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件事。
从知府府上出来,已经夜深了。
喻青嫣忙碌了一整天,除了白蹭重烨一顿饭之外,月钱一分也没有赚到,还丢了一匹马,现在若是还要去寻个旅店投宿的话,本就不富裕的钱袋就会更加不剩什么余钱。
她决意去找个破庙凑合一晚,但是这决不能被重烨他们知道,喻青嫣便硬着头皮在门口与他们挥别:“今日多谢大将军和各位大人的帮忙,若是换成我一人,还啊挺难让知府相信齐物出现了疫病。”
“小事一桩。”湛白大言不惭地冲她拍了拍胸脯,惹得喻青嫣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你有地方住吗?”重烨站在夜色之下,一身萧萧肃肃,难以辨别神情。
“投个旅店就行,我能够应付,”喻青嫣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自己的钱袋,“放心,方才我可替好多流民诊病了,赚了不少。”
重烨似乎是相信了她这番拙劣的说辞,没有开口说话。
“那……我就先走了。”喻青嫣咬了咬下唇,试探性地问道。
她见重烨没有挽留的意思,不由得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地扭头离开。
还未走出两步,就听到后头传来一个低低的男声:“方才知府承诺说,如有需要,可以在他府邸借住一夜。”
有说过吗?
喻青嫣顿下步子,带着几分不解回头。
似乎能够读出她想说什么,重烨率先点了点头,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痕迹:“我们三人就打算宿在此处,明日再去齐物看看病情,若是锦娘姑娘方便的话,不若一块,届时也更方便行动。”
这纯属是想瞌睡就有人递上了枕头,喻青嫣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就欣然地跟着他们一块回了府。
可怜江宁知府才刚在大厅送走了这尊大佛,连凳子都还没坐热,又马上听到下人来禀,说是重烨大将军去而复返,看样子是打算在府上住下了。
他的心又重新高高悬起,不敢有片刻耽误,连忙派人去整理打扫厢房。
客房一共备了三间,湛白和湛墨宿一间,重烨一间,喻青嫣一间。
从喻青嫣房内离开前,湛白还在她身边边哼着小曲边啧啧感叹道:“还好今日有你在,不然依照大将军的意思,我们又得住破庙了。”
喻青嫣哪能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她轻轻摩挲了一下胸口揣放着的那块玉佩,心中涌上了几分感动:“麻烦你替我谢谢他。”
“别,”湛白抬手拒绝,“我可不当传话筒,有什么话,你自己和他说。”
说罢,就抱着被褥径自往湛墨房中去了。
喻青嫣极其无奈地在自己的房门前驻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了重烨的房前,敲了敲他的门。
很快,重烨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喻青嫣鼓起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重烨还没就寝,正坐在书案上拭剑。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习惯,只要心烦意乱之时,必要把自己的佩剑仔仔细细地擦一遍,以用来平心静气。
喻青嫣不知道是什么惹得他如此心烦,但还始终记得自己正在他面前扮演着另外一个身份,于是进来之后便要行礼。
重烨蓦然停止擦剑的动作,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他道:“不必装了,我从始至终都知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