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一桐环顾四周,找到消毒柜,掂量着打包盒的大小拿出了最大的盘子。
打包盒里是做好的松子鱼,应该是刚出炉,还是热乎乎的。
“咦?叔叔你还买了松子鱼啊?”祁一桐语气不掩惊喜。
杨父热着锅,闻言点头:“杨暹说你喜欢吃甜口的,我回来路上就打包了一份。”
祁一桐的心也像那口锅里的油,在热气里不安分的翻滚,她借着撩头发的动作遮掩有些发烫的两颊。
她把头发别好之后,就开始正式给杨父搭手下厨,她自己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不说手艺特别好,起码对厨房还是熟悉的。
一顿煮饭的时间下来,她放松不少,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了。
其实她不喜欢那种待人处事客气冷淡的人,这会让她想起她的奶奶,但杨父不一样,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热情,但她能够从交谈中感受到他是那种外冷内热的性子,在他身上能够看到杨暹的影子,这让她觉得亲近。
晚饭是五菜一汤,除了那道松子鱼外,还有三荤一素,考虑到祁一桐已经吃过很多云省特色菜了,杨父煮的都是家常菜,只有汤是特地熬的野菌锅。
吃饭的时候,杨父提了一嘴,叫杨暹吃完饭给客房换个被套枕套。
杨家平时没什么人住,客房更是常年闲置,只有杨父拍摄游历中结识的朋友路过苍市会来会会老友,床上用具都快落灰了。
杨暹头都没抬:“她睡我那屋,我去睡客房。”
杨父夹菜的筷子顿了顿,祁一桐也愣住了,下意识看向杨父,和对方视线撞了个满怀,她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躲避似的低头看向桌子。
杨父若无其事的继续夹菜,开口道:“那也得换,你一会儿记得。”
杨暹敷衍地应下,父子二人又聊了几句,杨父突然把话头递给祁一桐:“杨暹说小祁也喜欢摄影是吗,去卡瓦雪山还借了我一个镜头?”
“!!咳……咳咳”祁一桐猝不及防倒抽一口气,嘴里的饭呛进喉咙里,捂着嘴侧过身去咳嗽起来。
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坐回桌上,喉咙里还有异物感,杨父倒了杯水递给她,祁一桐赶忙接过道谢,又拽了拽杨暹的衣角,示意从他那头的抽纸里拿一张,咳得她生理泪水都要溢出来了。
等到整理好这个小插曲,她才正色回应杨父:“就是随手拍拍,记录一下生活而已,不怎么专业的,这次还要谢谢叔叔允许我借您的镜头。”
杨父听了她这个“记录生活”的回答不知为什么看起来还挺满意,眉眼舒展地笑起来,“摄影就是不能目的性太强,等晚上给我看看你拍的。”
祁一桐顿时感到头大,有种小时候上课被老师点起来检查作业的感觉,先不说她这几天素材都没整理,存储卡里估计三分之一是参数不行的废片,更别说要拿给行家看了。
但她知道对方是有心指导她,于是还是心怀感激的点头称好。
杨暹凑近小声安慰:“你不要勉强。”,被她幽怨地回视:谁让你大嘴巴告诉叔叔了。
杨暹:“……”
吃完饭,杨父回绝了祁一桐想帮忙洗碗的打算,点名让杨暹洗。
正擦完嘴准备起身的杨暹:“?”
最后,杨暹还是在祁一桐落井下石的偷笑中被杨父揪去了厨房。
他在家人面前好乖啊,看得祁一桐心痒痒。
等三个人重新坐下来之后天还没黑,杨父提议去附近的市民公园消消食。
云省不愧是春之省,省域的每座城市都很重视绿化,杨父说的这个公园跟杨家这个小区也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属于城市中心圈,到了晚上很是热闹,据杨父说每到周末还会开放喷泉。
他们一路散步过去,父子俩聊着近况,也会递话给祁一桐,不让她被冷落。
等到了才发现这个公园还挺大,还有个人工湖泊,绕湖一圈都是郁郁苍苍的树,有小情侣或者一家几口坐在树下长椅休息,隐隐还能听到另一边广场舞区的大妈们正在运动。
祁一桐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那个电话的,一个带给她人生重大转折的电话。
她还记得难得她的手机传来来电响铃,杨暹转身看了她一眼,她当时示意他和杨父先走,她接完电话会跟上去。
电话是邬丽芬打来的,她有段时间没联系过祁一桐了,所以接到她的电话祁一桐还是很高兴的,她来云省遇到了好多人做了好多事,虽然不能一一详细诉说,但是她还是想告诉妈妈:妈妈,我好快乐啊。
“桐桐,你现在是在云省旅游是吧?”
“是啊,妈妈我在这看了雪……”
“桐桐,妈妈的宝贝,你听我说”,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有些急切,“你开学先不要回学校,也不要回家,听到了吗?”
祁一桐皱起眉头,妈妈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昭示着不好的含义,“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了妈妈?”
“你先答应妈妈,你卡里应该还有钱。”
“有是还存有一些——”
“开学之后你跟老师请个假,在学校旁边或者你就在云省找个地方住一段时间,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不能回学校?你冷静一下把话讲清楚!”意识到邬丽芬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祁一桐加重语气打断她。
电话那头声音戛然而止,仔细听也不是全然无声音,倒像是有人在捂着嘴呜咽,祁一桐有些后怕:“妈?”
短暂的抽泣后,妈妈终于松了口,随着她带着哭腔的声线断断续续从电话里传来,祁一桐的精神也跟着恍惚起来。
她能够听懂妈妈说的每一个字,但整个曲折的过程和结果却没有让她感到一丝实感。
远处,因为祁一桐许久不跟上来,杨暹只身回来找她,看见她面目苍白的站在刚刚的位置,还没有打完这个电话。
他一步步走回祁一桐的面前,用目光询问她怎么了,祁一桐望着他,在那双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这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傍晚,但无疑正在向她昭告明日的黯淡——这其实只是一种头重脚轻、飘忽不定的,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预感。
明天,明天太阳还是会准点升起,无拘无束的风之子将继续他的旅程,但这一切都很快将成为她手中的故事绘本,一个她也许再也踏不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