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好好的,祁一桐周末回家的时候也会去见见它,但是不知道哪天起,它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知道是去别处流浪了,还是已经从世上消失了。
每当不可控的离别必须发生时,都会在她记忆的白墙上剜下一块坑,不规则的边缘让平整的墙面变得凹凸不平,但只要退后几步再看,白墙依然是白墙,眯着眼睛望去那些凹坑也能称得上不起眼。
那只黑猫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回忆中出现过,说到底,就算是家养猫也总有无法再陪伴的一天,动物如此,人也是如此。
20岁的祁一桐已经不会再因为喂养的流浪猫失踪而难过,在独自生活的日子里她已经学会了降低期待,直到她来到那姆,误打误撞结识了杨暹。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避世许久的人一下子扎进了人间,不再是隔雾观花,他人的快乐真正沾染到了她的身上,让她也变得热烈、真诚、勇敢,一/丝/不/挂/也不感到害怕。
这个清晨安静无比,其他人都还在沉睡,屋子外面没有走动的声音,可是祁一桐耳边却传来了风的吟唱,那是大风呼啸在雪山旷野的声音。
那长久以来如影随形的、挥之不去的钝痛终于在她最孱弱的时候,狠狠地从内里向外阔裂开,给了她痛无可痛的一击。
她终于泪如雨下。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他,妈妈……”
-
到了月末,那姆街头的人流却没有减少,或者说到了这个时候,才算进入了戏剧节的重头戏:闭幕戏及闭幕式。
杨暹果真像他说的,回来之后就立刻进入了排演工作,白天几乎都不见人影。
祁一桐也不再每日去他住的民宿报到,甚至有些庆幸杨暹的忙碌,让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这些天她哪也没去,在酒店里查资料,也咨询了几个法律顾问,针对家里的情况做了进一步的了解,为之后做打算。
虽然家里破产了,但是父母身体都还很好,一家三口总有办法慢慢还债。
这些事情,她还没有告诉杨暹。
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可以共同肩负这份沉重的意外,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共享他人的苦难,这是她祁一桐必须自己承受的。
若没有这巨额的债务,她仅仅算得上是对未来迷茫了些,她可以一步步的来,靠近杨暹,追逐杨暹,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可是突如其来的剧变撕开了世界与世界相隔的膜纸,向她展露了吃人的另一面。这时候才明白她二十年来耿耿于怀的东西,在世界的另一面里其实什么也不是。
在生存面前,全副武装活下去就足够困难了,谁又有余力关心爱与不爱的那点小事呢?
除了为以后做打算,这些天里她想的最多的,就是要如何向杨暹告别。
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结束一段爱恋的,它来的如此快,如此令人猝不及防。
她珍而重之地在腹中打了许多遍草稿,但怎样措辞都有偏差,逃避几乎是她的第一反应,她甚至设想过注销一切联系方式,搭最早的班机就此消失。
只要不听不看就不必解释,也不必面对杨暹的反应。
但是她舍不得。
她舍不得他着急,舍不得他生气,如果可以,那些在她看来快乐美好的记忆,在杨暹那里可以不珍贵,可以蒙尘,但不要是回想起来就令人生厌的。
既然决定要做真正的大人,那也应该像真正的大人那样体面的告别,她是这样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