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道别的话,却没有人挪开脚步。
这个场景在祁一桐的脑中编排了数次,最终发生的时候,没有哭哭啼啼的拥抱,没有缠绵悱恻的誓言,就像一对送别的普通友人,平淡的收了场。
祁一桐最后用目光描摹了一遍这个男人,转身顺着人流进了安检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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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祁一桐与杨暹全部的、无人知晓的故事。
20岁的祁一桐,初尝恋果,尚不能够像个真正的成年人,成熟的处理一段旅途中无根生长的感情。
在往后四年中,祁一桐走过了几十个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处理过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成为了很多人眼中坚强能干的独立女性。这样的祁一桐,早就不再执着于他们的结局。
四年的时间让她看清了很多当时看不清的现实,就算没有她家里突如其来的破产,他们之前也隔着年龄和距离的差距,那时她对未来毫无追求,只想随波逐流的毕业工作,那本就是和杨暹绝不会相交的人生。
现在她有喜爱并为之奋斗的事业,在工作中认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了许多认可她喜欢她的人,她也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其实仔细想想,在那样的人生情境下,或许有更好的路径来还清债务,但见识过了那样恣意精彩的人生,谁又能真的甘心被命运玩弄呢?祁一桐最终选择了一条几乎是异想天开的路。
从业余水平到建立自己的风格,一点点还清债务、积攒粉丝,成为现在这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这一路她不感激任何人,只感激自己,因为她是靠自己爬出的泥沼。
但杨暹确实深刻地影响了她,他启蒙了祁一桐的爱恋,向她展示了什么是生命的欲望,也让她有了逆反命运的勇气,间接地指引了祁一桐往后的人生,就像风沙改变地貌那样,在她的身上留下印记。
事实上,她没有刻意为那段短暂又如梦似幻的旅途赋予这些复杂的意义,她只是偶尔会在透过镜头望见名川大山的时候,想起杨暹在山巅的风中翻飞的发丝衣角,想起他自由的灵魂,想起他对她说的那句“此刻的我会答应。”
就是这样安静的生活着,一年,又一年,再一年,直到她接过了胡棠递来的机会,再次出现在杨暹的面前。
邬丽芬已经泣不成声。
“对不起……妈妈不知道……”
自从祁一桐在松鹤斋说了那样一番话,回去之后她将这些照片又看了一遍,彻夜难眠,隐隐猜到会是一个不太轻松的故事,却没想到会这么沉痛。
她一遍一遍道着歉,故事的主人公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面目只剩下一片空白。
祁一桐说了太多,好像长途跋涉了好久突然停下来,从灵魂到躯干都疲惫不已,即使面对母亲的懊悔也无法轻易说出安慰的话。
寂静的室内邬丽芬的抽泣逐渐止息,她擦干眼泪,站起身来。
“这些年,苦了你了……从现在开始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你爸那里妈去说。”
说着她吸了一口气,喉咙低哑的开口:“其实我们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没想到我们这个父母当的这么不称职,实在是没资格要求你原谅我们,你不愿意回家……就不回吧,在外面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离开前,她最后带着点希冀问道:“你和他……你们还有可能吗?”
半响,没有人应答。
邬丽芬领悟了这沉默,捂住嘴,快步离开了。
她走后,房间回归死寂,祁一桐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只有胸口轻微起伏,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再度开启。
是胡棠回来了。
她没打招呼,放下包又是换衣服,又是卸妆,细看之下却毫无章法。
祁一桐的眼珠动了动,明白过来,大约是邬丽芬进来的时候门没被带上,让早便回来了的胡棠听了去罢。
也无所谓了。
祁一桐扯开嘴角:“抱歉,一直瞒着你。”
胡棠倏地一下扭过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却在捕捉到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时,又一次湿润了眼眶。
她很想问为什么,理智上告诉她,这样大的事,祁一桐说了自己也帮不上忙,可情感上依然感到没有被信任。
祁一桐偏偏还要火上浇油:“我厉害吧?”
胡棠奋力抱住她,挤掉眼睛里的泪水,咬牙切齿:“厉害!太厉害了!以后再有这么大的事瞒着我,我就真没有你这个朋友了!”
祁一桐靠在她怀里,心想,再来一次我可能就遭不住了,说出口的话却轻飘飘的,不知道在安慰谁。
“没关系,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