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到来,祁一桐莫名地安定下来,之后的演讲也没什么岔子,语言风趣,控场大方,引得台下学生们发出阵阵笑声。
之后便是提问环节,不得不说母校学子的问题还是很有水平的,台上台下几番交流下来,连祁一桐也有些收获。
听着听着话筒传到一个打扮时髦的红发女生手里,对方指名要请教祁一桐:“想问问学姐,怎么看待过度后期?”
几乎在听到问题的瞬间,祁一桐眉心就微微皱起,又飞快地松开。
提问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当对象是祁一桐时,就变得有些辛辣。
坐在台下的胡棠也品出点不对劲来,祁一桐在摄影圈走的是鬼马路线,加上没有创作瓶颈期,很受年轻人喜爱,早就有大把眼红的人盯着想拉她下马。
这个女生看起来是母校的学生,问的问题却暗藏火药,到底是巧合,还是来者不善?
她又看看不远处站着的杨暹,对方正垂着眼打量红发女生,神色冷淡,胡棠认为他也觉察出了什么。
与此同时,不少聪明人都在偷瞄覃志国,那股暗流再度浮出水面。
祁一桐不认为这个红发女生和覃志国有什么关系,他对自己有微词是真,却不至于当众给她难堪,只不过——
看他此刻一副兴味的样子,分明是乐见其成的。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要怎么解决。
杨暹歪头看了看台上的覃志国,认出是他父亲的朋友,眼中划过一抹不悦,这个时候,祁一桐动了。
她握着话筒,略一斟酌,答道:“我认为要看你对摄影的态度,你的影像是用来记录的,还是用来创造的?如果摄影是一种创作手段,那么不管是前期还是后期,都是服务于你想表达的主题和内容。”
顿了顿,她举例:“以现在的技术手段完全可以把一张照片修得像一幅画,如果你说这种似画非画的东西丧失了照片的质感,模糊了摄影与绘画的界限,没问题,在这个层面上它确实是过度后期。”
“但是从创作角度出发,它只要成功的把作品的创作初衷传递给了受众,那我认为它就不算过度。”
红发女生反驳:“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覃志国老师也说过,摄影不应当是哗众取宠的工具不是吗?”
祁一桐挑挑眼尾,侧身让出了覃志国的身影,对方点了他的名,那自然要给他发言的机会。
覃志国本来正翘着二郎腿看好戏呢,谁知火竟烧到了他身上,但是对方既然是他理论的支持者,他当然不能说出自打招牌的话来,忙坐直了身子接过话筒。
“咳,这个嘛,确实不该哗众取宠,现有的艺术手段足以满足大部分创作者的表达需求,一味的标新立异只会让创作者失了本心。”
红发女生得到了大师的支持,显然士气高涨,有些挑衅地看向祁一桐,眼神像在说我看你还有什么说辞。
收到这样的眼神,祁一桐只觉得好笑,环顾了一圈台下的学生们,点点头:“没错,一味的标新立异确实不好,内容为主技术为辅,我从不否认这一点,但是——”
“我今天不是要说服任何人认可过度后期,而是我由衷的期望、盼望一种创作自由的氛围,当你不欣赏的东西出现时,可不可以不要直接否定它存在的价值?你可以不鼓励,但是也不要抹杀,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喜欢它肯定它,那它和它的创作者就是有存在意义的。”
她本就长得无害,此时身上更笼罩着一层坚定的温柔。
“我们都知道创作是怎么一回事,是一个人把自己扒光了站在人前,叫人们阅他,赏他,以求能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对待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我觉得就不要向他递刀子了吧。”
或许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对作品过度严苛的评判是一把刺向创作者的利剑,而或许更多的不见经传的前卫思想就在这“没有意识到”之间销声匿迹了。
场上鸦雀无声。
直到“啪啪”两下掌声骤响,众人回望声音来处,只见一个腋窝夹着课本,头发花白,眼镜在鼻梁上架得歪歪斜斜的老头被人群让了出来。
这人是谁?每个人都心生疑问。
只有一直望着祁一桐的杨暹注意到自从这个老人出现后,台上的女孩双眼撑圆,胸口起伏也变得急促,像是受到了什么震动。
杨暹脸色微微凝起,正打算往台前移动,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认出了老头。
“这不是……”
杨暹停下脚步,回头,男生被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莫名其妙,和朋友把话说。
“这不是经管院那个返聘回来的老教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