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快暗了,剑兰准备回太守府,出了军营突然又想起什么,叫住杨柳,问:“ 今早跟你说的那鸟查得如何?”
“什么鸟?”宁潭好奇地问。
杨柳摇摇头,“将军今早在太守府屋顶看有只鸟在空中盘旋,那鸟没落在军营,巡守没瞧见,敲更大爷回家路上看到了,还以为是眼花了,确实像鹰隼一类的鸟。属下仔细询问,说是大概在西云巷落了下去,又飞快腾起飞远了。”
“怎么会突如其来有头鹰,难道是与人报信的?”宁潭问。
“未必,”令狐堂思忖,“当年辽羌行径太过残忍,冠城百姓不会做通敌之事,这两年也没有外人来这,若有人通敌,必然是军营里的。”
“不,”剑兰淡淡道,“并不是没有外人,还有邬怀羲。”
霍小鱼一惊:“将军,难道你怀疑他?”
“我怀疑所有人。”剑兰眉眼低垂,“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我受人之托守卫疆土,百姓和将士们将性命托付给我,我不得不慎之又慎。”
她抬眼看着天,似血的晚霞铺满天空,“西云巷离军营只隔一条街,按照邬怀羲出现在军营的时间,他那时恰好在西云巷的可能性很大。”
“将军,是否要……”恭明低声问。
“不,”剑兰摆摆手,“他的事交给我,你们不用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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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高空挂,月映觥筹错。冠城的夜晚连月亮都不甚明亮,寒温骤降让毫无准备的司徒府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为了伺候好司徒勉,让他心甘情愿地被宰……不是,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赵太守可谓下了血本,把剑兰从邬怀羲那里坑来……不是,骗来……不是,总之是邬公子主动给她的兽皮大衣拿出几件分给几位大人,还把上任前从老家带来的五十年佳酿拿出来,让他们喝了个尽兴。
酒酣耳热时,司徒府尹已经拉着赵太守称兄道弟了,拔了几根纤细的蜡烛举在胸前,就要跟他磕头结拜。散场时被仆人们引着回宿处,途经中庭,皎月刚好被四方屋檐框在中心,一群年龄加起来快到成精年龄的老男人突然对着圆月狼嚎起来,“嗷呜嗷呜”了半宿,声音毫无阻隔地直接穿透到后院。
剑兰原本回来是想找邬怀羲聊聊的,哪知这厮今天跑个没影,等她盖好被子才听到侧厢传来动静。
“……”
脚丫子在被窝中稳如铜鼎,死活不愿踏入寒风一步,她干脆就势早睡补眠,结果半夜被这狼嚎声吵得咬着被子无语泪流——
“霍小鱼他们怎么这么明智今天都睡在军营?!他大爷的,这就是报应吗?”
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高尚节操,她战胜了寒风的摧残,爬起来去隔壁祸害邬怀羲,却发现邬怀羲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睡得一脸安详。凑近看被吓了一跳:这家伙居然睁着眼,嘴角还挂着称得上恬淡的笑。
……简直像死去多时,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
剑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半晌,邬怀羲才似有所感应,慢悠悠地侧过头,乌黑的眼眸转了转,停在她身上。
“将军,怎么你也坠入阿鼻了?”
剑兰:“……”
“喂醒醒啊喂!不巧你跟我都还活着呢!”
邬怀羲看上去有些晃神,不甚清醒,最后被剑兰连拖带拽地薅起来,两人裹着大氅扛着棉被连夜跑去军营。
“……所以,将军,为何去军营借住还要自带棉被?”邬怀羲扛着两人各十斤的棉被,无奈地问道。
剑兰整个人都缩在大氅里,眉毛以上鼻子以下全部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鼻子和眼睛,月光下衬得面容分外白净,小巧挺立的鼻尖隐隐透着点红,乍一看……乍几看都会被这面容惊艳,像只餍足娇憨的猫儿。
邬怀羲一时竟看愣了,可剑兰眼珠子滴溜一转,便瞬间打破娇憨,只剩狡黠。
她从氅中探出一根手指,瓮瓮地说:“第一,是你去借住而不是我去借住,空房里寒衾、铁衾还是太守夫人亲自套的十斤暖烘烘大棉被,你自己选。”
邬怀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