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人可能是某个世家的家奴,被指使来通敌叛国的?”剑兰简单给他讲了讲,邬怀羲若有所思。
“如果你能帮我们查出这个印记是哪个家族的,我想便能顺藤摸瓜查出这背后逆贼。”
邬怀羲用空着的手摸了摸下巴,问:“将军说那叛徒乃是化州郓城人士?”
“正是。”
“郓城啊,是个好地方。”
“怎么了?”剑兰感觉他似乎话中有话。
邬怀羲说:“听说司徒家的祖宅就在郓城。”
“司徒家?”剑兰皱起眉头。
“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到便说了。一般世家主子的贴身杂役都偏喜家奴,用得放心,将军可查一查贴身伺候司徒府尹的奴仆,若有印记,便可确认或排除一个世家。”邬怀羲娓娓道来。
剑兰眼前一亮,赞道:“到底是术业有专攻,有了你,我觉得我甚至能打入他们内部了。”
“只要能帮到将军,在下绝无二话,将军可以随意使用我……的全部。”邬怀羲深沉地注视着她,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剑兰似乎没注意到这句有歧义的话,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若无战事,我预备过段时间启程南下,去化州郓城一趟。邬公子可愿同行?”
邬怀羲微微欠身,“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那便说定了,我可就赖着你了。”
“啊……”邬怀羲犹豫了一下,说道:“将军,之前一直有一事想告诉你,谁知屡屡被打断,今日便借这个话说出来吧。”
剑兰狐疑地看着他,心想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邬怀羲一脸庄严郑重地说:“在下崇敬将军已久,此次前来便是打算散尽家财,追随将军!”
散尽家财?
散、尽、家、财?!!
剑兰定在了原地,宛如一块风化的石头,脆弱不堪,一碰便要随风飘散。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管够的粮食和精良的铁了……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香甜的点心和甘脆的果了……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暖和的衣履和无穷的钱了……
“不,不行。”剑兰霎时悲从中来,慌乱地摆着手,“不可以,我不同意。”
“为何?”邬怀羲急忙问,“将军,我可以……”
没等他说完,剑兰就打断了他,冷冷地说:“你吃不了这个苦!”
“我可以。”
“你不可以!”
说罢剑兰一把夺过自己的被子,面对着他便后退边指着他说:“不要有这种打算!”
“安生做你的生意!”
“不许散尽家财!”
最后这句才是重中之重,紧接着剑兰生怕他再反驳一字,逃也似的窜进了军营,即便如此也不忘跟巡守士兵交代一声,待会儿放他进来。
邬怀羲愣在原地,肩上还扛着自己那床十斤暖烘烘大棉被,半晌无奈地笑了下,幽幽的声音从他口中飘出,随即便散在空中,无人知晓。
“……真是,回回都不让我说完。”
·
翌日一早,睡梦中醒来的霍小鱼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他竟然忘记告诉将军关于邬公子当场堪破他们的把戏这件事,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通铺上翻起来,震醒了一床横七竖八的人。
“哎呀别吵,今天不该我当值,让我睡……”杨柳翻了个身,把头蒙进被子里。
宁潭没好气地推推他:“将军交代事办好了吗?你以为不当值就没事了,快起!不然我让恭明掀你被子!”
杨柳气极,一个翻身坐起来,眼睛还半闭着就开始嚷嚷:“你少搁这瞎指使人,恭明理你吗?”
新的一天,新的闹腾。
霍小鱼利索地穿好衣裳,心有戚戚焉准备给将军告罪,正在心底打草稿组织措词呢,没想到一开门就和剑兰打了个照面。
“将,将军……”霍小鱼结结巴巴地说。
剑兰朝他招招手,“正好我找你呢,来。”
“将军,昨,昨日忘了跟你说,邬公子好想已经看出来我们在故意蒙他……”霍小鱼讪讪道。
“没事,我已经知道了。”剑兰淡淡道,没有很在意,挑重点的吩咐他:“想个办法查一下司徒勉那个贴身仆役身上有没有纹印,若有,记着是什么样的,回来告诉我。另外……”她附在霍小鱼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是!”
剑兰摆摆手,让他去忙,自己又拐到邬怀羲的房中,准备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主要是让他彻底打消散尽家财的念头。
门“吱呀”一声推开,邬怀羲却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把头埋在被衾深处,剑兰轻轻推了推,被子里传来沉闷的咳嗽声。
昨日夜里受寒了?
剑兰罕见地有了些愧疚感,“没事吧邬公子?”
“咳咳,将军,在下没事。”邬怀羲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说完又咳了两声。
剑兰赶忙出去让人把军医喊来,又嘱咐厨房煮些清淡粥食送来。
她静悄悄地坐到床边,手探进去摸了摸邬怀羲的额头,感觉有些发烫。
“是我的不是,连累你陪我折腾。冠城这地方本就不养人,你来这几天,眼见着消瘦,我真是……有愧于你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非但不能回报,还要让你跟着受罪,甚至……”
疑心你。
剑兰叹口气,把最后几个字咽了下去。
“咳咳,将军,”听了这话,邬怀羲翻回身,挣扎着要坐起身,“别这么说……咳咳,咳咳。”
眼见着这番动作让他咳得更烈了,剑兰赶忙拦住他的动作,扶着他躺好,欲直起身时,邬怀羲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将军,切莫这样说。”他面上浮着病气带出的薄红,又或许是闷得,看上去有些憔悴,乌黑的眸子却炯炯有神,他款款对上剑兰的眼睛,急切而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怀羲所为,皆遵从心底所愿,而非谋求回报的功利之举,将军千万不要有任何负担,咳咳……”
“将军以命抗敌,是为护国守疆,忍私而行大义,相比之下,我虽捐资献物,到底是偶一为之,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