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兰出去后自然没去瞧药煎得如何,她向来讨厌那苦药气味,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上赶着凑过去。
一路溜溜达达回了太守府,刚进门就见那司徒勉的贴身仆役一身脏污匆匆出来,霍小鱼满脸歉意地引着他前去更衣。
动作还挺快。她心想。
趁这功夫,剑兰寻思干脆自己去邬怀羲房里瞧瞧,结果又一个仆役出来告知,赵大人请她来了就去正殿。
进去时,司徒府尹和赵太守尚在说笑,说到共识之处时,一帮老爷们儿聚合起来的笑声简直能把屋顶掀翻。
为了防止州府的大人们触景生情,今日的杯盏已经全部换为了普通的白瓷盏。
剑兰想起昨夜的狼嚎,暗自翻了个白眼,白日人模人样的官大人们,喝了点酒便疯头癫脑,与畜牲无异,也不知此刻他们还记得否昨夜酒酣时的“壮举”?
赵太守看见她进来,登时两眼冒金光,剑兰一头雾水,朝诸位大人行了个礼。
正殿主座一左一右坐着赵太守和司徒府尹,左侧坐着一排冠城官吏,右边坐着一溜君亭官吏,众人看到站在殿中的剑兰,一时神色各异。
别人剑兰没怎么注意,倒是一眼看到了司徒府尹眼中的轻蔑和纳闷,就差明晃晃把“怎么又是你?”几个字刻在脑门上,很显然对她出现在此感到迷惑和不满。
赵太守起身把她拉过去,趾高气昂地走到司徒府尹面前,满怀自豪与激昂地高声宣告:“府尹大人,您不是一直想见那位打败辽羌的大将军么?您不是说那只是神乎其神的民间传说么?您不是对冠城这两年的战争心存疑虑么?现在我们将军就站在您面前,征战细节,您尽可以让她给您解惑!”
说完,自鸣得意地冲剑兰眨眨眼,跟个老顽童似的,就像在说:“看我不灭了他的气焰。”
剑兰顿悟,无奈地看着他。
很显然这位草包府尹得罪了咱们的赵大人,以至于他要将剑兰的身份亮出来摆威风。
昨夜赵太守捏着鼻子伺候得他称心快意,打碎了“前朝古董”的李侍郎不仅失了“圣心”,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一时不察就让司徒勉跟赵洪生称兄道弟起来。
这司徒府尹也是个呆的,喝点马尿,屁就从嘴出了。他醉醺醺地给赵太守“掏心掏肺”,说得全是坐井观天的浅薄之见。
“——假的吧?边境除了公叔单,哪有将军?真有那么神武的领军之人,还能打两年?要是我来领兵,一场,就一场,足以把辽羌打回老家……”
“——要我说,根本就是这群老百姓胡诌出来的。敌人入侵时毫不反抗,勤等着自己编出的无名将军来救?嗨,这种愚民,我见多了……”
“——要怪只能怪命不好,你看人家公叔大将军镇守的地方就没有战争,要有本事,就把公叔将军请来啊,自己去东边也行啊,不要总是怨天尤人,老天不欠你……”
“——老哥,你跟我交个底,你们打仗这事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为了避税想得新鲜法子?可真有你们的……什么?真打啊,唉!老哥,我把你当自己人——一户两石而已,又不是一人两石,够可以了,这都收不上来怎么行……”
偏偏赵太守饮完酒也是个呆的,脑子跟不上耳朵,嘴更跟不上脑子,人家说啥是啥,想反驳时一张嘴就是哑口无言,没用得很!
这一宿酒醒后,是越想越气,也顾不得许多,非要把他的宝贝剑兰亮出来杀杀这无知贵子的气焰。
赵洪生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此刻腰杆挺得最直,若有朝一日剑兰得圣上封赏,出入朝堂,为官为将,自己的腰杆或许能挺得更直一些。
“什么——?!”司徒勉怪异地叫起来,“赵大人你在开什么玩笑?就算要糊弄我,也拿出个像样的人,你突然把一个女子拉到我面前,说她就是领兵打败辽羌的大英雄,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不,这正是下官要向您禀报的,有秘诏与虎符为证,她就是……”赵太守钉嘴铁舌的样子在司徒勉看来就是力图狡辩,他甚至没有听清赵太守说的“秘诏与虎符”。
“是什么,是什么啊?”司徒勉把目光移到剑兰身上,嫌弃地上下打量,自昨日起积攒的怨气仿佛终于冲破了闸口的洪水,一股脑儿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