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州,郓城。
这是个远别于封沙滩的风景秀美之地,四周群山环抱,若是不急于赶路,他们大可以一观此地美景,登上郓城著名的风临塔,凭栏远眺,将天际处的层峦翠耸尽收眼底。
而其中最夺目的,当属身处郓城中央的玉屏县青溟山。
“所以,当真与司徒家脱不开干系?”邬怀羲透过车窗,望着城门前排着的长队若有所思地问。
郓城正是司徒家祖籍所在地。
“那倒不是。”剑兰端着小巧玲珑的玉盏,放在鼻尖慢摇轻嗅,品着香茗的气味,就是不饮。
不过倒无人多嘴一问为何不饮,昨日她这般行径时,邬怀羲还以为自己照顾不周,诚惶诚恐相问,剑兰却摇摇头,遗憾地说:“不,喝多了内急。”
邬怀羲:“……”
三日前,他们一行七人策马行至毗邻冠城的庆城时,邬怀羲便置办了一驾华贵高大的马车,怀揣着私心欲与剑兰同乘。杨柳却只当他身娇体贵受不了旅途奔波,怂恿宁潭明里暗里讥讽他几句,就算不能令其知难而退,也要扰他三分心绪。
剑兰瞧见这马车倒是眼前一亮,不打仗了,人的身子骨也懒了,也软了,正乐得弃马乘车。
宁潭不明就里,但也疑惑他为何还跟着,往日更多时候他都是悄悄然露个面,留下一地财物又悄悄然离去,这次却待了不少时日。
“邬公子日理万机,吾等前路不定,不敢再多叨扰,若是耽误了邬公子的生意,可就十分罪过了。”宁潭开口,言下之意便是在赶人了。
待剑兰上了马车,邬怀羲才施施然朝众人回应:“不巧,将军邀我同行。”
刹那四下无声。
杨柳从善如流地转回宁潭的口风,推攘着其他人也钻进车里,而宁潭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当了开头炮,一脸怒意地赶在邬怀羲之前也冲上了车。
邬怀羲似乎并不介意,气定神闲地掀开车帘,果不其然看到杨柳坐在剑兰右侧,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茶桌,这原本是他留给自己的位置。宁潭正跟恭明打商量换个位置,他想坐在杨柳旁边方便报仇。
剑兰环视一周,迟疑地问:“你们是打算让我出去驾车吗?”
一车静谧。
邬怀羲维持着掀车帘的动作无辜地看着她。
剑兰给杨柳丢过去一个眼神,“起开,给邬公子腾地儿。”
“为何?”杨柳叫道,十分不满。
“那不然,你来泡茶?”剑兰头疼地说。
杨柳不说话了。
剑兰哄小孩似的,“去,你先去,一会儿轮换着来,在前面压着点,快去快去,马要蹶上天了……”
杨柳:“……”
最终五将轮流出去驾车,邬公子做足了主人气派。
他比之从前随意了许多,不再拘着儒和文雅的壳子,面对旁人明里暗里的阴阳怪气,也会冷不防地回上一嘴,威力之大足以憋得对方半天说不出话。
这一路下来最直观的感受便是——邬公子心情甚好。
剑兰只顾着看戏,一路到了郓城才想起,忘了知会他一声来意。
“霍小鱼看过了,那纹印不是司徒家的,我们来郓城为得是另一件事。”她说。
“哦?是什么?”
“藏宝图。”
邬怀羲诧异,“藏宝图?”
“对,”剑兰朝霍小鱼示意,后者拿出当初那个木盒。“是幕后指使者用来引诱何五谷的东西。”
“藏宝图指引的宝物所在之地是郓城?”
“正是。”
她将盒子摊在手心,给邬怀羲展示,挑了挑眉笑问:“见过这种盒子吗?”
邬怀羲凑近些端详,思索道:“这莫不是……失候斩?”
剑兰面上几不可见地怔愣一瞬,宁潭问:“此机关盒似乎并不常见,我等也从未听说‘失候斩’这种称呼,邬公子怎得知晓?”
邬怀羲摇摇头,“在下也只是从前听故人偶然提起过,并未真正见过,不过是些许猜测。”
“哦?”剑兰饶有兴致地说:“说来听听。”
邬怀羲看着置于剑兰手心的木盒,眼底有些忧色,“在下听闻有一种机关盒外表八面皆平整无隙,实际由无数木块或竹片严丝合缝拼接在一起,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夹层可□□或锋利的刀片、银针,需得按照特定的繁琐步骤才能将其拆解,若通过外力强行破坏,不仅会让操作之人殒命,机关盒也会同时自毁,让藏在内里的秘辛再无机会重见天日。”
令狐堂闻言隐晦地瞥了邬怀羲一眼,又与恭明对视,恭明轻轻冲他摇头,彼此神色意味不明。
这说法与剑兰当日所说极为相似,他们几个可以肯定从前没见过,可为何连邬怀羲都知晓?
“自毁既是保护亦是惩罚,机关未能固若金汤地守护秘宝,便如守城之军失职导致城破——按律当斩,故名为‘失候斩’。”邬怀羲缓缓道来。
“啊,原来如此。”剑兰一副受教的模样,将举着“失候斩”的手移到近前,盒子在两手间颠来倒去,芊芊细指分外灵巧,动作极为随意,好像只是在任意把玩。“照你所说……”
见状,邬怀羲神情有些急切:“若真是那物,想必极为危险,将军还是不要随意……”
只听“啪嗒”一声,木盒缓缓展开。
“……那我还真是命大。”剑兰得意道。
杨柳看到邬怀羲想他们当初一样被惊住的神情,十分开怀,伸出脚尖踢了踢正在驾车的宁潭,幸灾乐祸地说:“宁兄,你可错过了一场好戏。”
宁潭听到了里间动静,却并不打算搭理他,兀自往前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