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宵宴与十七皇子的百日宴在同一日,届时百官入朝,共贺人伦社稷,流水筵席势必经日不绝。
前几日圣上下旨,命各宫研备菜品一道,以贺十七皇子百日新喜。各宫妃嫔始料未及,着急从各处借调人手。
冗杂庞大的后宫机构,顿时变得人员紧缺,御膳房,司礼坊,工木局的准备工作一度陷入瘫痪,哪里还抽得出人手借调给东宫。
其实,并不是无人手可借。
只是谁都知道,太子殿下去岁已经因生母娴妃一事与圣上闹得不可开交。
据养心殿的公公说,圣上甚至起了废黜之心。后来还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才作罢。
谢淑妃可是正值圣宠啊,十七皇子也是圣上捧在心尖尖儿上的皇子。
可这番太子刚刚解禁 ,便又被巫师卜算出这么一挂,现在谁敢上赶着到东宫去献殷勤?
室内气氛顿时降至冰点,宫婢奴才吓得脸色赤红,大气都未敢喘。
身居主位的李煜着暗红色烫金朝服,身姿精瘦挺拔,虽未及弱冠,五官轮廓却清冷如霜。
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的身影在外人看来,却莫名有些萧瑟孤寂之感。
他这太子,当得实在碍眼。
他只想查明母妃当年之事,可到头来,皇后将她视为眼中钉,父皇也一心想将他废黜。
如今又出现了这种状况,景和宫似乎也与他犯冲。
李煜紧抿着唇,用力地捻了捻左手的虎玉扳指,清冷如霜的面容里透出一丝阴狠来,“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能阻我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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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焰幽幽,燃到了后半夜,被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风吹灭。
西苑的一女衣宫娥起夜时,突然看见主殿偏北角的厨房庭院冒出一两点幽绿的光。她大惊失色,叫醒同伴前往。
冰天风雪覆盖着的那躯壳,在白茫茫如寒刃发光的天地里,一动不动。幽绿的光亮,在她身下静静地闪着。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在暗夜风雪里响起,“她,会不会死了?”
领头宫女推搡了身旁的小宫娥,“你...去探探她的鼻息。”
那绿衣小宫娥吓得差点儿哭出来,“我不行,我怕!我奶奶说那黑白无常的眼睛,就冒着可怖的绿光。”
悠长的阴风夹杂着人们对鬼神的恐惧与遐想,吹开了整座庭院的灯笼,宫女们缩着抱作一团,“快,去请张公公来!”
张公公,便是东宫的掌侍太监张清。
很快,暗夜中的火把烫醒了东宫殿内的所有灯笼。李煜本打算按照约定赴竹林之约,听到外头窃窃私语的动静,披起外衣。
骆闻的身影适时出现在门外,“殿下,您醒了吗?”
李煜的声音浸着夜晚的寒气,有些沉,“出什么事了?”
“启禀殿下,厨房后院,似乎发现了一块大玉石。”
《礼记·玉藻》有云: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组绶。
自古以来,玉一直是身份高贵的象征。可大殷王朝作为九州后起之新朝,偏居大陆西北角,自然资源不如东土富余,玉石资源更是稀缺,故而贵族世家,更纷纷以佩玉为荣。
李煜赶到院落时,庭院内的积雪已经被繁杂的脚步给踏尽。
“殿下,您看!”掌侍太监张公公拨开人群,手中捧着一块玉石往李煜这边来。
这玉石近一双拳头那么大,通体翠绿,甚至还发着光,仔细瞧,边角还有撞击的裂纹。
李煜接过他手中的玉石,那翠绿的晶体似乎他手中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余热。
饶是一向冷静的李煜,眼中也止不住震惊,这样的一块通体晶莹无杂质的玉石,若经巧匠细细雕琢,必能惊艳天下。
风雪渐停,向来人迹罕至的小庭院里到处弥散着火把的烟味儿。
此时已经四更天,李煜踏着步子,蹲在雪地里,细细打量着雪地上的卧痕,几片废弃的铜镜碎片胡乱地摆着,刮口锋利,雪地上的红色触目惊心。
“谁发现的?”
李煜的目光随着众人,看向了檐梁下的那张藤椅。
一层厚毯子将女子蜷缩的玉体围住大半,萧瑟寒风一吹,毯子内的人儿更显单薄脆弱。而她没被毯子覆盖住的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红痕。
当目光下移时,她那双手冻成酱紫色的肿手随即映入眼帘,血痂混着泥土粘在她通红溃烂的玉指上,令观者心滞。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