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李煜将商邵柔叫去了书房。
不知为何,商邵柔感觉李煜书房门口的那副楹联稍稍退了色,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清冷淡泊之意境。
书房内陈设一如往日,只是墙上少了那幅谢淑妃赠予的《雪中行》。
说起来,这几日郑由一直在忙景和宫西北角修葺一事,期间他也曾派人来传过信,说是叶玉芝经常往景和宫跑,两个人不知道心里又憋着什么坏招。
商邵柔心中却心知肚明,谢淑妃是元宵宫变的幕后推手之一。
小说中曾写道,谢淑妃与皇后里应外合,用苦肉计将骆闻困在御花园,而李煜则因为前些日子与景和宫的传闻而再次身陷囹圄。
圣上不知是听了谁的话,竟一点儿不顾及龙颜有损,当着文武百官议起了李煜年少时曾暂住西北淮西侯军营之中一事。
要知道,李煜与谢楚婷,便是在西北军营里,与淮西侯世子梁震结为至交好友的。
淮西侯属地的人都传,当初太子殿下和梁世子一同爱上了时为神枢营总将谢鹤轩的嫡女谢楚婷,两人还曾为此大打出手,三人关系渐渐变得微妙。
后来,李煜和谢楚婷一并回了京,就在众人以为,李煜和梁震已经结下梁子时,梁震又在打完一场小胜仗之后不远千里来相送。
不久之后,谢楚婷却不知为何进了宫,因姿色上乘,很快便被皇上看中封为才人,短短几年她便一路飞升,母凭子贵地当上了圣上的宠妃。
关于谢淑妃为什么一心想置李煜于死地,商邵柔也不清楚,这部分的内容同样也放在小说的番外中,而商邵柔还没来得及看。
“在想什么?”
已经有很多次,李煜能够看到商邵柔紧锁眉头,陷入沉思中。以前他不懂,如今看来,她应该每时每刻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元宵宴担惊受怕。
商邵柔收回思绪,如实说道:“殿下,你可还记得宫女叶玉芝?据郑公公说,她最近频繁出入景和宫,两人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我们不得不防。”
李煜的眸光冷了一下,她竟然又偷偷地见了郑由,或者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
李煜心中的那股不知名的酸涩又无法抑制地从心底泛出来,可他深知,眼下他们还有正事要商议。
于是他不得不敛去心中的不快,“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跟进了。”
商邵柔有些吃惊,“你知道这件事?”
李煜轻笑一声,眼中露出些她鲜少看见的神采来,“在东宫的地盘之内,只要我想,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商邵柔看着他,有些意识到为什么李煜看起来与从前不同了。因为此刻,他正如所有权谋小说里的皇子一样,有了对政事对权力的野心。
“那就好。”商邵柔稍稍放宽了些心。
李煜圈腿坐于书案前,他的面前是一叠宣纸。“今天下午,我去浸溪公馆,见了龚邈宇和王隽。”
李煜边在纸上画着什么,一边招手示意商邵柔坐到她旁边来。
商邵柔往前了几步,在他身后站定。李煜终于写下最后一笔,将毛笔放在笔枕上,侧身扭头看她,“你要让本殿一直仰头看你吗?”
“奴婢不敢。”商邵柔有些堂皇,就像以前她还是一个小小的经纪人助理,跟着开车的老板去出差时,不知道该坐副驾驶还是后座一样。
此刻,她觉得站着和坐着都不对。
李煜却已经十分自然地从书案底下拿出一个鹅羽软垫来,放在她脚边,伸手拍了拍,“坐过来。”
别无他法,商邵柔只好圈腿半跪坐下来。不过这软垫,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舒适几分。
“殿下书房里,常备着这些软垫么?”商邵柔注意到,就连李煜自己身下坐着的,也只是一个红木雕花的木垫。
“不是。”李煜摇摇头,看向她。
商邵柔立马意会,这恐怕是李煜专门为她准备的。
哪知他却轻笑道:“是张清怕我夜间读书着凉,吩咐底下的人备着,只是我一直不习惯罢了。”
商邵柔面上一烫,原来是她自作多情,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想什么呢?
而后她接过李煜手中的宣纸,集中精力细细端详起来。
李煜侧身看她,不禁莞尔。
烛火摇曳之下,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地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微黄的光亮下,她的鹅蛋脸庞在明艳娇媚中透出一股温婉来。
她时而凝眉,时而双眼放光,眼波流转之间,自有一股独特诱人的吸引力。
“殿下,以太皇太后为突破口,实在是一个高招。”
起初商邵柔有一点看不懂他类似简笔画的图案,但是稍加思索过后,她决定以李煜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她心中忍不住惊叹,李煜不愧是经丁仪称赞的绝世天才。能在这短短的一两天时间里,找到破解东宫困境的最优解,实在不容易。
太皇太后虽终日潜心礼佛,从不过问后宫与朝政之事。但是她年轻时,却是一手将当今圣上从一个庶出的藩王,一步步养成帝王的。其中的手段与谋略,绝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