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和十七年,春,二月二十七。
己亥年,丙寅月,己亥日。
宜:祭祀、求嗣、沐浴、酬神、订盟。
忌:安葬、作灶、伐木、作梁。
正值会试第一场,第一日。
会试当日,散住在帝京全城的士人举子们纷纷提着筐篓背着行李,从四面八方向贡院蜂拥而去。
十载寒窗,三年一会,今朝谁人鲤跃龙门?
叶鸿修在出门前已经被叶云满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任何旁人送的物什衣物一率不准带不准穿,果不其然在两个庶姐送的鞋垫腰带中发现夹层。叶云满冷笑着将物什收起来准备同两个庶姐秋后算账。
叶鸿修在家门口被叶老太爷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应到最后面上和煦的笑成了嘴角间歇性抽搐。叶云满推走叶老太爷和爹亲,拉着长身玉立的少年上了马车准备将他送至贡院外。
这半个月叶云满被扣在府中足不出户,天天陪着叶鸿修赌题押题研究历年考题。基于前世应试教育的洗礼熏陶,叶云满觉得自己大致研究出了那群老古董官员的出题恶趣味,压的题极有中红心的可能。
叶鸿修被她折磨得苦不堪言却也颇为甘之如饴,此时坐在马车内犹自将她抱在怀中一起研究韩愈的《原道》。叶云满一瞅到书籍开篇《昌黎先生集》五个大字便觉得生无可恋,上辈子课本里要求全文背诵的《师说》至今让她闻之胆裂。
但今日相当于叶鸿修的考研之期,叶云满再不耐烦也不忍心打扰他复习。遂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也瞅着一列列端正的木刻印刷体,看得两眼冒金星。
看文言文看得晕晕乎乎云里雾里好一阵之后她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自个耳朵和侧颊愈发地痒——叶云满这时才反应过来叶鸿修又在蹭她侧脸,还时不时在额上亲一下。
“哥,专心看书。”叶云满不满地推他下巴,“闹什么呢。”
叶鸿修低笑,轻声道:“小满儿,这次大哥若是考中贡士,你打算送大哥什么贺礼?”
叶云满撇嘴:“等你中了贡士,爷爷的赏赐众府的贺礼还会少了不成?只怕那时你还看不上我的贺礼呢。”
他失笑:“怎么会?要知道天底下能迎到小满儿贺礼的可没几个。”
叶云满见他胸有成竹便马上收了那本《昌黎先生集》,依着少年日渐宽厚的胸膛又去摸他右手上厚厚的老茧,一边笑:“知我者大哥也。但可惜我现在还想不出送你些什么好,那些从四夷馆得来的宝贝大哥怕也不喜欢——大哥你直说想要什么呗?力所能及的那小妹一定给你弄来。”
叶鸿修和叶云满相伴近十年,算是耳鬓厮磨地一起长大,比之隔壁老李家胖墩盛阳更是亲密无间,但他也甚少见到自家妹妹这般乖巧安静的模样。
九岁的女娃容貌玉雪,五官仍是孩子气地团团尚未长开;但身量已因多年习武锻炼早早抽条,不再是从前那个肉团子般的生物了。叶鸿修见多了她意气飞扬的样子,此时安静下来了再看才惊觉她这两年越长越不像陈氏,却也不像他俩的父亲叶何征。
叶鸿修心里泛起疑惑,但也如天际流星仅闪烁了一刹那。他抱紧妹妹,低喃:“若是大哥考中贡士……小满儿,便陪大哥去一趟京郊水月庵,一起给我娘供点香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