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姝见贺均对于府中凭空多出的细作仿佛是司空见惯,不由心中起疑,难道沈骊身边经常出现他人派来的细作?怪不得全府上下戒备森严。
那他身处权利旋涡,孤身在刀尖上行走,身边究竟又有几人可信?
沈骊修长的手指抚过傅云姝的脸,冰冰凉凉,惊得傅云姝浑身战栗。
傅云姝抬眼对上沈骊的眼,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无端生出几分贪恋,那贪恋太重,重得傅云姝竟不忍再看。
她似乎是错了,她错在不该顺势而为,来到沈骊府上扰了他的清净;她还错在低估了沈骊对她的情分与执念。
当执念太深,那份由情而生的执念,就成了困住他一生的枷锁与牢笼。
沈骊叹息一声,“你生了这样一张脸,他们又将你调,教的这般好,我都有点不舍得杀你了。”
傅云姝颤声问:“侯爷就认定我是别人派来的细作?”
“是与不是又如何?”
“若我不是,侯爷手上就平白无故多了一条枉死的人命。”傅云姝努力让自己沉住气,理清头绪,一字一顿道。
沈骊的手依旧在傅云姝的脸上摩挲着,耐着性子答道:“我向来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手上沾的无辜人命也不少,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傅云姝身形一顿,沈骊果真是长大了,他从前说话也从不像今日这般步步紧逼啊。
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继续循循善诱道:“可我若是细作,侯爷杀了我,派我来宁宣侯府的人联系不上我,自会再派新的细作。”
“然后呢?”沈骊随意应了一声,注意力仍执着在傅云姝的脸上。
“侯爷大可以不杀我,将我调离东院。若是不放心还可以找人留意我的动向,以防止我将侯府的消息传递出去。”
“不杀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傅云姝粲然一笑,“若是再派来一个细作,想必不会像我这般听话好差遣吧?”
明晃晃的笑容引得沈骊一怔,旋即又恢复了清明,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女人。”
得到沈骊这句赞叹,傅云姝长舒一口气,这条贱命算是保住了,可沈骊下一刻的喃喃自语,又让傅云姝瞬间呆滞住。
“真没想到她的那份聪明劲,也让你学了个十足十。”
沈骊最终还是没有杀了傅云姝,而是调她到外院马厩做一个粗等女使。听贺均说,这是宁宣侯府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第一次刀下留人,放了细作一条生路。
傅云姝在马厩干活的日子,反倒比在沈骊院子里要轻松不少,不用再提心吊胆,生怕哪一个不小心就露了馅。
只是向来清净无人的马厩,近几日总是有许多生面孔路过,惹得养马的刘伯还以为是府里来了歹人,要打宁宣侯府骏马的主意,整日里对着府里来来往往的人满脸戒备。
傅云姝依旧老神在在,在新环境里过得如鱼得水。
她知道那些生面孔是贺均派来监视她的暗卫。
贺均这人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才智,可贵在他对沈骊一片赤诚。傅云姝感念他的忠心,接连几日见到他,也都是笑脸相迎。
“刘伯,你别给追风喂那么多胡萝卜,它不喜欢吃!”
傅云姝正摇着蒲扇,躺在竹织摇椅上晒太阳,见刘伯又给追风喂胡萝卜,气得追风不安地来回踢踏着马蹄,傅云姝忙扔下扇子去拦。
来马厩的第一日,她就相中了马厩偌大的院子,每到下午阳光普照,晒在身上人也懒洋洋的。隔日,她便托小厮去府外花“重金”置办了一张躺椅。
所谓的重金,就是她来到宁宣侯府的第一笔月钱。
傅云姝抬手温柔地摸了摸追风的头,渐渐将追风安抚下来,又拾起一个苹果递到追风嘴边,引得追风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听刘伯说,这是马儿高兴的意思。
“还真是奇了,追风这马儿哪都好,就是性子烈了些,平日里除了侯爷谁也驾驭不住它,难得见它这么听你的话。”刘伯赞叹道。
傅云姝用袖子又擦净一个苹果,递到自己嘴边,口齿不清道:“因为我和追风一样,都爱吃苹果不爱吃胡萝卜!”
刘伯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打趣起我这个老头来了!”
“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被丢到马厩做这等脏活累活来了?”
“因为我惹得侯爷生气了呗!”傅云姝浑不在意答道。
刘伯板起脸来,教训道:“侯爷仁慈心善,咱们可不能糟践了主人家的这份善良啊!”
傅云姝嚼苹果的嘴一顿,这才真是奇了。重生之后,人人都道宁宣侯沈骊暴虐无度,杀伐狠决,还第一次有人夸他仁慈心善。
傅云姝扭过头,笑意盈盈,“刘伯,您跟我说说侯爷他是怎么个仁慈心善呗?”